孟南枝他們回到孟府時,剛好碰到從宮里回來的父親。
孟正德去時穿的是石青色常服,回來的時候披的卻是繡著流云紋的藏青色披風。
到了正廳,孟正德連忙將那披風下,小心地疊好遞給胡姨娘。
胡姨娘沒敢教給下人打理,親自捧著放進了內屋。
孟南枝眼神閃了閃,那紋樣是內造獨有的緙絲技法,怕是天子親自給父親披上的。
看來父親雖然請辭了太傅一職,但天子對他依舊敬重。
孟正德接過她遞過來的姜湯一口喝完后,才道:“圣上已命工部帶著河工奔赴山城九曲河沿岸?!?
孟南枝暗自松了口氣,圣上既然已有所安排,那先前的擔憂與努力便沒有白費。
胡姨娘看他們一個個雨里來雨里去地跑了半天,心的催他們趕緊去歇著,“今日都累了一天,你們也快去歇著吧?!?
待胡姨娘服侍著父親歇下,在她的催促下,孟南枝才在丫鬟的陪同下?lián)沃陚慊亓碎w樓。
見母親上樓,次子沈硯珩眸光一閃,風一般就跟著上去,“母親等等我。”
沈硯修見弟弟連傘都不拿,忙拿著傘跑過去,給他撐上,也跟著上樓。
孟南枝看著跟上來的兩人,一動一靜,忍不住想起他倆小的時候,也總是喜歡跟在她的后面,彎了彎唇角,聲音里帶了幾分揶揄的笑意:“忙了一天,你們也不覺得累?”
話音剛落,兩人便齊齊搖了頭。
長子沈硯修關切問道:“母親,你累不累?”
“我也不累?!?
孟南枝看著他們這么鮮活的模樣,低低笑出了聲,轉過身緩步走到銅鏡前坐下,解開因沾了雨有些難受的發(fā)髻。
次子沈硯珩在她旁邊坐下,靜靜地看她去簪,三千青絲依舊烏黑沒有一根白,他記得父親的平妻林婉柔就長了根白發(fā),有一次他和她說了后,那臉色“刷”一下就黑下來,老難看了。
皮膚細嫩,沒有像林婉柔一樣起了斑點,眼角也沒長細紋,不像是三十多的婦人,也就比他大了幾歲。
看著,看著,沈硯珩冷不丁地突然問道:“母親,這些年您去哪里了?為什么不回來看我們?”
孟南枝解發(fā)的手頓了一下,從次子一直盯著她看開始,她就知道他可能會問。
因為次子與長子不同,他太敏感了。
如果不小心回答,母子感情都會生離。
轉過身,拉著長子也坐下來,孟南枝看著眼前長得比自己還高的兩個孩子,決定不再隱瞞,非常認真地說道:“你們應該看出來了,母親的樣子還是和十年前一樣。其實母親哪里也沒去,一直被困在水里?!?
見兩個兒子面色鄭重,孟南枝兩只手分別拍了拍他們的手,半開玩笑安慰道:“母親以為要死了,結果被你們外祖父用魚鉤給釣上來了?!?
說到此處,孟南枝眸子里涌出一絲哀傷,“母親也是出來后,才知道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年,你們已經(jīng)長大了?!?
沈硯修想起前日里初見母親時,馬里放著的那件帶著濕氣的衣服,瞬間就信了母親的話,想到母親被水困十年的苦,眼里便含了淚:“母親,您受苦了。”
孟南枝溫柔地抱了抱他,“對不起,母親當日瞞了你。”
沈硯修搖頭,“這件事確實太過匪夷所思,母親瞞著是對的,不能再有其他人知道?!?
額前碎發(fā)擋了眼睛的沈硯珩看不出情緒,沉默幾息后,又問道:“母親,你以后是不是都不回侯府了?”
他看出來了,眼前的母親是容不下父親那平妻的。
孟南枝看著他們正色道:“是,母親想與你們父親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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