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妄摩挲著下巴,醋意滿滿地將裴桑枝上下打量了兩眼,一字一頓道:“你該不會……還在盤算著那‘一夫一妻’的主意吧?”
“合著我是你的‘夫’,”他越說越覺得離譜,“宴嫣便是你的‘妻’?”
“往后在榮國公府,你是宗婦、是當家夫人;回了永寧侯府,你是一家之主,身邊還配好了一位掌家夫人?”
這日子他可過不了,一過一個不吱聲。
榮妄嘴上沒閑著,手上動作更快,一把抓過那裝滿桑枝桑葉的竹籃,三下兩下便編了頂草帽,徑直扣在自己頭上。
綠油油的,鮮嫩欲滴。
裴桑枝笑得幾乎停不下來。
她煞有介事地抬手,替榮妄正了正頭上那頂青翠的桑枝帽,端詳片刻后笑吟吟道:“你還真別說,這顏色與你今日的衣袍、發(fā)簪,倒是相映成趣?!?
說罷,裴桑枝故意頓了頓,眼珠一轉,故作鄭重地放慢語調,聲音里透出幾分玩味的狐疑:“榮明熙,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偷偷看了什么了不得的話本子?不然思緒怎會一下子偏到‘一夫一妻’上去?”
隨即她拖長了尾音,笑意更濃:“呦呦呦,想不到我們上京城的鬼見愁、朝堂上的名嘴御史,私底下竟是個愛看些……不能為外人道的話本子的人呀!”
榮妄瞬間漲紅了臉,梗著脖子反駁:“誰看了!”
“我那是見多識廣!”
裴桑枝戲謔的打趣,故意咬重了字眼:“原來是‘見’多識廣,不是‘看’的呀?”
榮妄暗忖:自己這張在朝堂上無往不利的嘴,到了枝枝面前,還真是毫無招架之力。
平心而論,枝枝她是真能掰扯啊。
見榮妄面色緋紅如天邊晚霞,裴桑枝欣賞片刻,便不再逗他,轉而正色道:“宴嫣確實對我有所圖,但她的‘圖’,與你的‘圖’不同。”
“她所求的,不過是一處能安心立命的容身之所。”
“在她看來,由我掌家的永寧侯府便是這樣一個地方。只要她識趣、有用,我便永遠不會棄她于不顧?!?
“她為我穩(wěn)住永寧侯府的后方,何嘗不也是在穩(wěn)住她自己孤注一擲的人生。”
“她已將全部的希望,都托付在了我的身上?!?
“事實證明……”
至此處,裴桑枝雙手一攤,眼中流露出幾分欣賞:“不得不承認,她確有手腕眼光,行事也往往出人意料,不拘泥于常理,是個難得的人才?!?
“你或許不知,她此次回府侍疾,未曾伏低做小,亦未隱忍蟄伏。察覺生母中毒后,她非但未受宴大統(tǒng)領擺布,反而果斷對其下毒,反客為主,令對方投鼠忌器?!?
“單論這份魄力與機變,相較你收入麾下的宴禮,也毫不遜色?!?
“只不過,她過去常年被困于方寸院落,日夜被宴大統(tǒng)領安排的嬤嬤看守,幾乎與世隔絕。加之身邊無人可用,空有才智手段卻無從施展,亦難通曉人情世故?!?
她這人,善于發(fā)現(xiàn)仇人身上該死的點,同樣,也很善于發(fā)現(xiàn)親近之人的閃光點。
宴嫣本就是一塊璞玉,只需稍加打磨,便能讓世人驚艷的璞玉。
“榮明熙,她是我要用的人。”
“如此,你是否愿意與我一同見見她?”
榮妄深吸一口氣,旋即擺出了正室的從容大度:“見就見吧!反正任她如何,地位總越不過我。于公于私,不都得她給我行禮問安嗎?”
這倒是頭一回,他真心實意地慶幸自己托祖上的福,投了個好胎,有個好家世。
說實話,見桑枝能有完全屬于她自己的得力之人,榮妄是打心底里為她高興。
能發(fā)現(xiàn)宴嫣的才智,是桑枝眼光獨到;而能收服宴嫣,讓其忠心不二,更是桑枝的本事。
至于宴嫣對桑枝有所圖謀……利益一致,反而最為可靠,絕不會輕易背叛。
這實在是再好不過。
不過,替桑枝高興是一碼事,他自己心里該酸還得酸。
“然……”榮妄拉長語調,故作姿態(tài)地捻了捻衣袖,“在見她之前,容我重新沐浴更衣……”
裴桑枝眉梢一挑,促狹道:“怎么,方才還贊不絕口的綠底紫桑葚袍子,說這身綠底紫桑葚袍子好看又有天賦,轉眼就失寵了?”
榮妄一噎,頓時語塞,這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偏偏總是在枝枝面前進退失據(jù)。
“我可不是嫌棄這身綠底紫桑葚袍子,不過就是見你穿了身雨過天青色衣裙,便想著不能讓你一人孤零零的,顯得你我很是沒有默契,平白讓某些別有居心的人有機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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