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靈界,西北邊陲。
這里是大地的盡頭,也是寒風的故鄉(xiāng)。
寒風關,這座由黑曜石混雜著星辰鐵澆筑而成的萬古雄關,宛如一頭橫臥在天地盡頭的黑色巨龍,蜿蜒盤旋,扼守著西靈界通往北靈界腹地的咽喉要道之一。
千萬年來,它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針,死死地釘在這里,任憑風吹雨打,從未倒下。
然而今日,這條“巨龍”,卻正在發(fā)出瀕死的哀鳴。
天空,早已不再是那種令人心曠神怡的湛藍,而是被無盡的戰(zhàn)火,硝煙以及濃郁到化不開的血煞之氣,染成了一種令人窒息的暗紅色。
厚重的烏云低垂,幾乎壓到了城樓的頂端。
那不是雨云,而是由億萬生靈死后的怨念與戰(zhàn)場上的煞氣凝聚而成的劫云。
轟轟轟……
連綿不絕的轟鳴聲,如同天地崩塌般,瘋狂地敲擊著每一個人的耳膜與心臟。
那是三大靈界聯(lián)軍先鋒大軍的“撼地魔象”與“攻城巨傀”,正在瘋狂地撞擊著護城大陣的光幕。
每一次撞擊,大地都會隨之劇烈震顫,那原本璀璨如琉璃的護城大陣光幕,便會劇烈地扭曲,凹陷,仿佛下一刻就會崩碎,化為漫天流螢。
城墻之上,慘烈至極。
這里早已是尸橫遍野,斷肢殘臂堆積如山。
鮮血順著墻磚的縫隙流淌,匯聚成一條條猩紅的溪流,嘩啦啦地流向城下,染紅了那片早已焦黑的土地。
斷折的兵刃,破碎的靈兵,還在燃燒的戰(zhàn)旗……觸目驚心。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焦糊味和尸臭味,那是死亡的味道。
“頂??!都給我頂??!
陣在人在,陣亡人亡!”
一聲嘶啞卻依舊透著決絕的怒吼,在城頭最高處的陣眼位置響起。
說話的是一位身著縹緲殿服飾的老者,他是此地的守關長老,云枯尊者。
此刻的他,哪里還有半分平日里仙風道骨,逍遙世外的模樣?
那一襲象征著縹緲殿尊貴身份的白袍,早已被鮮血浸透,變成了暗褐色,破破爛爛地掛在身上。
他的左臂空空蕩蕩,袖管隨風飄蕩,顯然是在之前的激戰(zhàn)中被強敵斬斷,傷口處還在滲著黑血,但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那只僅存的右手,死死地握著一桿殘破的主陣旗,渾身顫抖著,將體內那早已幾近枯竭,甚至開始燃燒本源換來的真元,不要命地灌注進腳下的大陣中樞。
他的修為,乃是九轉武王!
放在平日,九轉武王乃是屹立于北靈界巔峰的存在,跺一跺腳都能讓大地顫三顫。
但此刻,面對城外那如潮水般涌來、仿佛無窮無盡的大軍,面對那數(shù)尊散發(fā)著同等恐怖氣息,甚至更強的敵方統(tǒng)帥。
他這點力量,顯得是那般微不足道,如同怒海狂濤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會傾覆。
“長老……大陣……大陣裂了!”
一名渾身是血,只有半邊臉完好的年輕弟子,帶著哭腔,絕望地嘶吼道。
云枯尊者猛地抬頭。
只見頭頂上空,那層守護了寒風關無數(shù)歲月,被視為絕對防御的金色光幕,在數(shù)十頭體型如山岳般的撼地魔象合力一撞之下,終于不堪重負。
咔嚓!
一聲脆響,如同天裂。
一道長達數(shù)百丈的猙獰裂痕,順著撞擊點迅速蔓延開來,如同一條丑陋的蜈蚣趴在光幕之上。
透過那道裂痕,可以清晰地看到城外那漫山遍野,一眼望不到頭的大軍。
他們身著猙獰的黑甲,騎乘著兇殘的異獸,眼中閃爍著嗜血的紅光。
戰(zhàn)鼓如雷,殺聲震天。
那股撲面而來的慘烈煞氣,順著裂縫涌入城內,讓無數(shù)守軍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手中的兵器都差點握不住。
絕望,如同最可怕的瘟疫,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完了……”
“大陣破了,我們都要死在這里了?!?
“莫非,北靈界真要敗了嗎?誰來救救我們……”
不少年輕的弟子雙腿發(fā)軟,眼中滿是恐懼與無助。
他們不怕死,但這種毫無希望的等待死亡,足以摧毀任何人的意志。
云枯尊者慘笑一聲,眼角滑落一滴血淚。
他知道,大勢已去。
但他眼中的戰(zhàn)意卻并未熄滅,反而燃燒得更加熾烈,那是一種回光返照般的瘋狂。
“縹緲殿弟子聽令!
寒風關守軍聽令!”
云枯尊者猛地扔掉手中已經失去作用的斷旗,單手擎出一柄寒光凜凜的長劍,身形雖搖搖欲墜,卻如蒼松挺立于懸崖之上。
“我輩修士,生于天地,當守護一方!”
“陣破之時,便是我等死戰(zhàn)之刻!”
“哪怕流干最后一滴血,也要崩掉他們幾顆牙!
哪怕是死,也要死在沖鋒的路上!”
“誓死守衛(wèi)寒風關!”
“誓死守衛(wèi)!”
殘存的守軍被老者的悲壯所感染,體內的熱血再次沸騰。
他們紛紛發(fā)出最后的怒吼,那是困獸之斗的咆哮,那是生命最后的絕響。
轟??!
終于,在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中。
那早已千瘡百孔的護城大陣,陡然崩碎。
漫天的靈光碎片如同流星雨般灑落,美麗而凄絕。
“殺!雞犬不留!踏平寒風關!”
城外,聯(lián)軍發(fā)出了興奮到極點的咆哮,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決堤而入,順著破碎的缺口,向著寒風關內洶涌而來。
數(shù)名氣息恐怖的聯(lián)軍武王強者,更是率先沖天而起,帶著殘忍的笑容,直撲云枯尊者等核心守御力量。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了整座雄關。
所有人都握緊了兵器,準備迎接那注定的死亡結局。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就在那第一頭戰(zhàn)爭巨獸即將踏上城頭,將那名年輕弟子踩成肉泥的瞬間。
“嗡……”
天地間,突然響起了一聲奇異的嗡鳴。
這聲音不大,卻仿佛直接響徹在每一個人的靈魂深處,讓所有人的動作都微微一滯。
緊接著。
寒風關上空,那原本被血煞之氣充斥、被戰(zhàn)火燒得通紅的虛空,突然塌了。
沒有爆炸,沒有閃光,沒有靈力的劇烈波動。
就是那種仿佛被某種無上偉力直接抹去的空間坍塌。
方圓千丈的虛空,仿佛被人用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揉碎,化作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漩渦。
所有翻滾的烏云,煞氣,喊殺聲,在這一刻都被這個黑洞無情地吞噬。
一股浩瀚如海,鋒銳無匹,卻又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紅塵厚重感的恐怖氣息,如同九天銀河倒灌,從那黑洞中傾瀉而下!
這股氣息之強,竟是瞬間壓制了戰(zhàn)場上數(shù)十萬人的廝殺聲,壓制了那漫天的戰(zhàn)鼓與獸吼,甚至壓制了那幾名沖過來的聯(lián)軍武王的氣勢!
整個戰(zhàn)場,在這一瞬間,竟然出現(xiàn)了詭異的死寂。
時間仿佛定格。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抬起頭,驚駭?shù)赝蛱炜铡?
只見那破碎的空間亂流之中。
一道墨衫身影,背負雙手,腳踏虛空,緩步走出。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落下,腳下的虛空都會蕩起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漣漪,仿佛他踩的不是虛空,而是平地。
但他又走得很快,幾步之間,便已跨越了無盡的空間距離,降臨在了寒風關的最上空,擋在了那黑色洪流的最前方。
他面容清秀,身材修長,并未穿著什么華麗的戰(zhàn)甲,只是一襲簡單干凈的墨衫,背后背著一柄并未出鞘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