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檸蓉握著藥勺的手頓了頓,藥汁在罐沿濺出幾滴。
她沒抬頭,聲音平淡無波:“蘇夫人重了。鐘祉霖是我丈夫,我照顧他是分內(nèi)之事,談不上謝?!?
蘇清薇看著她低垂的眉眼,那專注熬藥的側(cè)影在灶火映照下顯得格外沉靜,可這份沉靜卻像一堵無形的墻。
她抿了抿唇,終究還是將盤旋在心頭幾日的話說出了口:“何姑娘,有些話,我想還是說清楚比較好。霖兒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fù)了記憶,他是京城鐘家的嫡孫,是空軍上校!他肩上扛著責(zé)任,家里還有一堆事情等著他處理?!?
京城鐘家的嫡孫?
也就是首都四大軍事世家之首的鐘家。
何檸蓉心里潑涼,這幾日鐘祉霖都沒有將他的身世告知自己。
難道還怕她糾纏不清嗎?真是可笑至極。
蘇清薇繼續(xù)說道:“他不可能……也不可能一直留在這個小村子里,跟你過這樣的日子?!?
“哐當(dāng)!”
何檸蓉猛地將藥勺摜在灶臺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她終于抬起頭,杏眸里像是凝了一層冰霜,直直射向蘇清薇。
蘇清薇的話像針一樣扎在她最敏感,也是最不愿觸碰的地方。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鐘祉霖不屬于這里,可被人這樣赤裸裸地揭開,那股被她強(qiáng)行壓下的恐慌和酸澀瞬間沖垮了理智。
“不可能?”何檸蓉嘴角勾起一抹極冷的弧度,聲音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近乎執(zhí)拗的強(qiáng)硬,“他的命是我從閻王爺手里搶回來的!他昏迷不醒,渾身是血躺在山溝里的時候,是我把他背回來的!是我和我娘一口水一口藥把他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的!”
“他既然入了我何家的門,成了我何檸蓉的贅婿,那他這條命就是我的!他的人,自然也是我的!是去是留,只能由我說了算,輪不到旁人替他做主!”
“你……!”蘇清薇被她這番帶著痞氣又蠻不講理的話氣得胸口起伏,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裂痕,她指著何檸蓉,“你簡直不可理喻!你知道鐘家是什么門第嗎?你知道……”
“娘!檸蓉!”
一個低沉帶著些許急切的男聲打斷了蘇清薇即將脫口而出的尖銳話語。
鐘祉霖不知何時站在了廚房門口,眉頭微蹙,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眼神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日的清明和銳利,只是此刻那銳利中摻雜了幾分無奈和擔(dān)憂。
他方才在屋里將兩人的對話聽了個七七八八,心知要糟。
何檸蓉冷冷地瞥了鐘祉霖一眼,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刮得他心頭一緊。
她二話不說,猛地推開擋在門口的鐘祉霖,力氣大得讓他踉蹌了一下。
她卻看也沒看,徑直沖到院里,背起靠在墻角的空背簍和鋤頭,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出。
“檸蓉!”鐘祉霖下意識想追,手臂卻被蘇清薇死死拉住。
“霖兒!”蘇清薇仰頭看著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兒子,眼圈瞬間紅了,淚水盈眶,帶著哭腔,恨鐵不成鋼的怨懟道,“你當(dāng)真要留下來?你不要娘了?不要你爺爺了?鐘家現(xiàn)在亂成什么樣子你不知道嗎?”
“鐘明遠(yuǎn)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他敢對你下一次手,就敢有第二次!你不回去坐鎮(zhèn),不把那些魑魅魍魎清理干凈,難道要等著他把你的一切都奪走,甚至再害你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