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媽,”何檸蓉搖搖頭,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可能就是沒睡好,活動活動就好了?!?
她杏眸下意識地掃過院子,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心里莫名空了一下。
“小鐘一早就上山去了,”張雪菲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邊往鍋里添水一邊說道,“說是趁著日頭好多采些藥回來。這孩子,真是閑不住?!?
何檸蓉輕輕嗯了一聲,沒再說什么,走到院角的水缸旁,舀起一瓢涼水,用力拍在臉上。
冰涼的觸感讓她混沌的大腦清醒了幾分。
她不能這樣下去。
無論鐘祉霖是走是留,無論他們之間有沒有未來,日子總還是要過的。
母親需要她,這個家也需要她支撐下去。
想到這里,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振作起來。
轉(zhuǎn)身走進灶間,挽起袖子:“媽,我來幫您?!?
聞,張雪菲笑了笑,“好?!?
母女倆一起準備了簡單的早飯,清粥小菜,卻吃得有些沉默。
飯后,何檸蓉拿起靠在墻角的鋤頭和背簍,對張雪菲道:“媽,我也去后山看看?!?
張雪菲看著她依舊沒什么血色的臉,有些擔憂:“你這身子能行嗎?”
“沒事的,就在山腳附近轉(zhuǎn)轉(zhuǎn),不走遠?!焙螜幦爻冻鲆粋€安撫的笑容,背上背簍出了門。
她需要做點什么來分散注意力,需要山里的清冷空氣來吹散心頭的郁結(jié)。
張雪菲知道多說無益,就由著她了。
冬日的山林,蕭索而安靜。
樹葉早已落盡,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指向灰藍色的天空。
腳下的枯草踩著沙沙作響,帶著一種寂寥的味道。
何檸蓉沿著熟悉的小路慢慢走著,目光習慣性地搜尋著可以入藥的草根。
她的動作有些機械,心思全然不在這些草藥上。
走到一處相對平緩的坡地,這里曾經(jīng)長著一片茂盛的野莓叢,如今只剩下些枯黃的藤蔓。
她和鐘祉霖曾在這里一起忙碌,采摘,說笑。
畫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腦海,讓她的心臟一陣緊縮。
她停下腳步,有些疲憊地靠在一棵老松樹的樹干上,仰頭望著被枝桞分割成碎片的天空。
難道她和鐘祉霖之間,真的就像這冬天的野莓叢,曾經(jīng)有過短暫的繁盛和甜蜜,最終卻只能走向枯萎和分離嗎?
“呵……”她自嘲地低笑一聲,覺得自己真是魔怔了,竟然開始傷春悲秋起來。
她何檸蓉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優(yōu)柔寡斷了?
就算他鐘祉霖是九天之上的鷹,她何檸蓉也絕不是只能依附攀援的菟絲花。
沒有他,她一樣能帶著母親活下去,而且會活得更好。
一股不服輸?shù)木髲姀男牡咨?,暫時壓倒了那些兒女情長的愁緒。
何檸蓉直起身,握緊了手中的鋤頭,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然而,這份強行建立起來的堅強,在她轉(zhuǎn)身準備繼續(xù)前行時,在看到不遠處那個身影的瞬間,土崩瓦解。
鐘祉霖就站在十幾步開外的地方,背著一個半滿的背簍,身形挺拔如松,正靜靜地看著她。
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在他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讓他冷峻的眉眼顯得有些不真實。
他什么時候來的?
看到了她剛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嗎?
何檸蓉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視線,臉上有些發(fā)燙。
“你……你怎么在這兒?”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絲慌亂。
鐘祉霖邁步走了過來,步伐沉穩(wěn),在她面前站定。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從她強裝鎮(zhèn)定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
“看你一個人上山,不放心?!辩婌砹氐穆曇舨桓?,卻清晰地傳入她耳中,“這邊路滑,我采完藥,順路過來看看。”
他的解釋合情合理,可何檸蓉卻覺得,他更像是特意尋過來的。
“我沒事,”她低下頭,用腳尖碾著地上的枯草,“就是隨便走走?!?
一陣寒風吹過,卷起地上的幾片落葉,也吹得何檸蓉單薄的身子微微瑟縮了一下。
鐘祉霖眉頭微蹙,解下自己背上那個看起來更沉一些的背簍,從里面拿出一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遞到她面前。
“給。”
何檸蓉愣了一下,抬頭看他。
“路過供銷社買的,”鐘祉霖語氣平淡,仿佛只是隨手之舉,“棗泥糕,甜的,你應(yīng)該會喜歡。”
油紙包里散發(fā)著淡淡的甜香,是供銷社老字號糕點鋪的味道,她以前隨口提過一句喜歡。
何檸蓉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酸酸澀澀的暖流不受控制地蔓延開來。
他總是這樣,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用這種看似不經(jīng)意的方式,給予她溫暖和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