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無秘密。
宮門前的沖突很快便傳遍了整個京城。
當(dāng)百姓得知那名被辱的小姑娘,竟是虎大威之女,憤慨開始蔓延。
那是大明的功臣之后。
那是烈士遺孤。
那是陛下親點入明堂就學(xué)的忠貞之后。
每一樁,都戳在百姓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沒娘的孩子也要欺負(fù)?!”
京中酒肆與街頭巷尾群情激憤,紛紛請愿,要求嚴(yán)懲施東學(xué)。
而《明刊》的編者們更是徹夜奮筆。
將虎小妞午門被辱一事寫入最新一期,準(zhǔn)備刊行全國。
民憤沸騰之際,施東學(xué)之父,內(nèi)閣大臣施鳳來,已如熱鍋上的螞蟻。
他奔走求援,卻發(fā)現(xiàn)無人愿伸手相助。
欲入宮請罪,又被告知陛下政務(wù)繁忙,不見任何人。
無奈之下,他找到了昔日同僚、現(xiàn)任內(nèi)閣重臣李國普。
“李兄,陛下讓人拿了我兒,怕是登州之事已然泄露。
如今這風(fēng)口浪尖,你我更應(yīng)同進(jìn)退,共渡此劫!”
李國普沉默良久,緩緩開口。
“施兄多慮了。
張家口的事早已清繳,山西曹變蛟也將八大晉商盡誅。
若登州之事真泄,陛下豈會至今隱忍不發(fā)?
這不過是巧合罷了?!?
他抿了一口茶,語氣平靜得幾乎冷漠。
“如今皇命得以暢行,是因我等全力推行、無有掣肘。
陛下心知肚明。
若換旁人執(zhí)掌內(nèi)閣,反而礙事。”
罷,嘆了口氣。
“要怪,只能怪你兒運氣太差。
誰能想到那虎大威之女竟獨自入京?
誰又能料到,區(qū)區(qū)河南總兵,竟與袁可立、曹文詔、孫傳庭等皆有往來?
節(jié)哀吧,施兄?!?
這話讓施鳳來面色鐵青。
“李大人之意,是不救我兒了?”
李國普淡淡一笑。
“非不救,實在是無從下手。”
施鳳來冷笑一聲,壓低聲音說道。
“別忘了,當(dāng)年八大晉商之事,是李大人引我入局!”
李國普瞇起眼。
“施大人這是在威脅在下?
呵呵!
那就請去陛下面前告發(fā)在下罷!
不送?!?
說罷拂袖而去。
施鳳來臉色鐵青,憤憤然離去。
府中管家悄聲問道。
“老爺,若施鳳來真去告發(fā),以他所知之事……”
李國普淡然笑道。
“若陛下真想讓他告發(fā),又豈會把他攔在宮門之外?
如今八大晉商伏誅,藩王覆滅,真相早已不再重要?!?
李國普一臉的自信。
“水至清則無魚。
縱觀古今,哪怕秦皇漢武,也做不到讓滿朝文武盡皆忠貞。
陛下亦不會如此。
陛下需要一個能在任何時候、任何場合,都堅決附和陛下聲音的人?!?
他指著自己,神情篤定。
“在這點上,我比施鳳來更合適。
如今科舉將至,考題未定,主考人也懸而未決。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陛下要破祖制。
這時就需要我這樣的人,站出來力挺陛下。
做官,不只是做事,
更要懂自己存在的價值。”
……
夜色沉沉,施鳳來從李府走出,仍不死心,再次求見陛下。
可惜,依舊被拒之門外。
無奈,他只得前往孫承宗府邸。
“孫大人,救我!”
孫承宗放下手中公文,嘆了口氣。
“施大人,到如今你還看不出陛下的用意?”
見他愣在原地,孫承宗搖頭。
“陛下不見你,也就是不見任何想彈劾你之人。
此意再明顯不過,陛下不欲置你于死地。
辭官歸鄉(xiāng)吧。
也許……還能保你兒一命?!?
施鳳來久久無語,終于俯身一拜。
“下官,謝大人提點?!?
回府后,他獨坐書房,沉思半刻,長嘆一聲。
以吾之心智,已看不清這朝局走向。
提筆寫下長奏。
字里行間,并沒有提及李國普與登州之事。
滿篇皆是,教子無方、愧對皇恩、請辭歸鄉(xiāng)。
并自請捐出全部家產(chǎn),以資明堂。
寫完后,又長長嘆了口氣。
嘆息的是,看透之后的無奈。
他知道,自己已被陛下放生。
而李國普……遲早要死。
果然,一日之后,圣旨下達(dá)。
準(zhǔn)許施鳳來辭官歸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