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神芒星外圍的虛空,早已不復(fù)往日的深邃寧靜,徹底淪陷為一座永無止境的煉獄熔爐。妖魔皇格魯那龐大無匹的身軀,幾乎遮蔽了遠處恒星投來的黯淡光芒,它懸浮在破碎的防御陣列之上,如同一座流淌著污穢、散發(fā)著絕望的活體山脈。無數(shù)條覆蓋著粘稠、不斷分泌著暗綠色腐蝕性粘液的粗壯觸手,在虛空中狂亂地舞動、抽打,每一次揮舞都裹挾著足以撕裂合金堡壘的巨力,每一次落下都伴隨著空間被強行擠壓、撕裂而發(fā)出的刺耳悲鳴。那聲音,如同億萬顆瀕死星辰在喉嚨深處發(fā)出的最后嘶嚎,鉆入每個堅守戰(zhàn)士的耳膜,直抵靈魂深處,帶來一種生理性的、無法抑制的惡心與戰(zhàn)栗。
“頂??!能量盾最大功率輸出!離子炮陣列,給我集中轟擊它的頭部主眼!”
指揮官林震的嘶吼通過艦隊公共頻道炸響,聲音因過度用力而劈裂變形,帶著濃重的血腥氣。他所在的旗艦“定海號”巡天巨艦,此刻龐大的艦體如同暴風(fēng)雨中的一葉扁舟,劇烈地顛簸搖晃。指揮艙內(nèi),刺眼的紅色警報燈瘋狂旋轉(zhuǎn)閃爍,將每一張因驚駭和疲憊而扭曲的面孔映照得如同厲鬼。主屏幕上,代表著能量護盾強度的藍色光柱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下跌,數(shù)字如雪崩般減少。
就在林震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道粗若小型星艦的恐怖觸手,裹挾著粉碎星辰的威能,如同一條從地獄深淵抽出的毒鞭,狠狠地抽打在“定海號”前方由十幾艘重型護衛(wèi)艦勉強維持著的聯(lián)合能量護盾上。
嗡——!
護盾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如同瀕死恒星最后的耀斑,緊接著便是一連串令人心悸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脆響。聯(lián)合護盾如同被重錘砸中的薄冰,瞬間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裂痕,光芒急劇黯淡。支撐護盾的十幾艘護衛(wèi)艦艦體上,無數(shù)結(jié)構(gòu)應(yīng)力點瞬間過載,爆發(fā)出刺目的電弧火花,幾艘位置稍偏的艦船外殼被震得大面積龜裂、剝離,碎片如同被狂風(fēng)吹散的落葉,無助地卷入冰冷的虛空亂流。
“護盾過載!結(jié)構(gòu)損傷百分之七十!b區(qū)、c區(qū)動力艙失壓!”艦橋下方,損管官的尖叫聲帶著哭腔,匯報道。
“轟!”
格魯似乎對這次未能徹底擊碎護盾感到一絲不耐,那覆蓋著厚重角質(zhì)和不斷滴落腐蝕粘液的巨大頭顱上,幾只閃爍著殘忍戲謔光芒的復(fù)眼微微轉(zhuǎn)動了一下。其中一條稍細些、但末端帶著巨大骨質(zhì)倒鉤的觸手,毫無征兆地如毒蛇般彈射而出,速度快到超越了普通視覺的捕捉極限。
噗嗤!
一艘剛剛完成緊急規(guī)避動作、試圖重新校準(zhǔn)炮口的“獵隼級”高速驅(qū)逐艦,其脆弱的引擎噴口陣列被那根末端帶著慘白倒鉤的觸手精準(zhǔn)地貫穿、撕裂!金屬結(jié)構(gòu)在無匹的巨力和污穢能量侵蝕下,如同朽木般脆弱地變形、破碎。整艘驅(qū)逐艦猛地一頓,尾部爆開一團巨大的、混雜著殉爆火焰和金屬碎片的火球,瞬間失去了所有動力,翻滾著被拋向黑暗深處。
艦體內(nèi)部的慘叫聲僅僅持續(xù)了不到半秒,便被更加猛烈的連環(huán)baozha徹底吞沒。扭曲的金屬殘骸在虛空中無聲地解體,如同被頑童撕碎的紙船,里面承載的數(shù)百條鮮活生命,瞬間化為冰冷的星塵。
“老張!”林震目眥欲裂,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指揮臺上,堅硬的合金臺面瞬間凹陷下去一個清晰的拳印。他認得那艘驅(qū)逐艦的艦長,一個脾氣火爆卻極其護犢子的老兵。憤怒的火焰灼燒著他的肺腑,但比憤怒更深的,是骨髓里滲出的冰冷寒意——那是面對絕對力量碾壓時,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格魯?shù)牧α浚h超他們的預(yù)估。大羅金仙中期……這五個字代表的,是足以輕松抹平一個中等星域的恐怖存在!
“指揮官!側(cè)翼!側(cè)翼被撕開了!”雷達官的聲音因極度的驚駭而完全失真,尖銳得如同哨音。
林震猛地抬頭看向主屏幕邊緣的戰(zhàn)術(shù)態(tài)勢圖。只見代表格魯龐大身軀的猩紅光斑周圍,數(shù)道代表著高速移動觸手的詭異能量軌跡,如同跗骨之蛆般繞過正面搖搖欲墜的聯(lián)合艦隊陣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刁鉆角度,狠狠扎入了由大量輕型護衛(wèi)艦和空天戰(zhàn)機組成的側(cè)翼防御集群!
完了!
林震的心猛地沉入無底深淵。
側(cè)翼集群瞬間陷入了毀滅的旋渦。那些靈活的小型艦艇和戰(zhàn)機,在格魯?shù)挠|手面前,脆弱得如同肥皂泡。
一條覆蓋著厚厚黏液、直徑超過百米的巨大觸手猛地橫掃而過,所過之處,空間都為之扭曲。十幾架試圖以高速機動規(guī)避的“游隼”空天戰(zhàn)機,連同它們射出的微弱能量束,如同撞上無形鐵壁的蚊蚋,瞬間被拍扁、擠壓成一團團混合著金屬和血肉的、難以名狀的糊狀物,在冰冷的虛空中無聲爆開,留下短暫而凄厲的閃光。
另一條布滿吸盤的觸手如同巨蟒纏繞獵物般,猛地卷住了一艘試圖加速逃離的“星梭級”護衛(wèi)艦。吸盤緊緊吸附在艦體上,分泌出墨綠色的強酸,堅固的合金裝甲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冒著白煙溶解、塌陷。觸手猛地收緊!嘎吱——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金屬扭曲斷裂聲中,那艘護衛(wèi)艦如同被巨力捏扁的易拉罐,從中間恐怖地凹陷、斷裂!內(nèi)部的艙室結(jié)構(gòu)、管線、武器平臺……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間被碾碎、混合。斷裂處噴涌出短暫的殉爆火光和濃煙,隨即被觸手上蠕動的吸盤貪婪地吞噬、湮滅。里面士兵的絕望呼號,被徹底隔絕在冰冷的金屬墳?zāi)估铩?
“不——!”一名年輕的通訊兵看著自己剛剛還在通訊頻道里應(yīng)答的戰(zhàn)友瞬間消失,精神徹底崩潰,癱坐在控制臺前失聲痛哭。
“哈哈哈!掙扎!蟲子們,繼續(xù)掙扎?。 备耵斈驱嫶笊碥|的中央,一張由不斷蠕動的肉瘤和慘白骨刺構(gòu)成、橫跨數(shù)公里的恐怖巨口猛地張開,發(fā)出震耳欲聾的狂笑。笑聲并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震蕩空間,形成實質(zhì)的音波沖擊,如同無數(shù)把重錘狠狠砸在殘存艦船的護盾和艦體上,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加劇著艦船的震顫和損傷。粘稠腥臭的涎液如同瀑布般從巨口邊緣滴落,在虛空中拉出長長的、散發(fā)著惡臭的絲線,所過之處,連漂浮的金屬碎片都被迅速腐蝕出孔洞。
“多么鮮美的恐懼!多么無力的憤怒!你們的靈魂,你們的血肉,都將成為吾皇降臨此界的基石!這神芒星,注定是吾族新的獵場!”格魯?shù)穆曇舫錆M了高高在上的殘忍和戲謔,如同神只在玩弄掌中的螻蟻。它其中一條粗壯的主觸手隨意地抬起,尖端裂開一個布滿螺旋利齒的口器,精準(zhǔn)地“叼”住了一架失控翻滾、引擎噴吐著紊亂火花的逃生艙,如同吃糖豆般,輕輕一吸。那堅固的逃生艙連同里面絕望拍打著內(nèi)壁的人影,瞬間消失在布滿利齒的黑暗之中,只留下幾聲戛然而止的、令人心膽俱裂的咀嚼悶響。
絕對的混亂和絕望如同瘟疫般在殘存的人族艦隊中蔓延。通訊頻道里充斥著無法抑制的哭喊、歇斯底里的咒罵、以及瀕死前毫無意義的祈禱。艦隊陣型早已支離破碎,幸存的艦船各自為戰(zhàn),如同無頭蒼蠅般在格魯觸手編織的死亡之網(wǎng)中絕望地沖撞,徒勞地傾瀉著火力。能量光束打在格魯覆蓋著粘稠角質(zhì)和厚重污穢能量護盾的身軀上,僅僅濺起幾點微不足道的漣漪,如同雨滴落入沸騰的巖漿。物理動能武器更是如同瘙癢,連最外層的粘液都無法撼動。
“螻蟻的喧囂,到此為止了?!备耵斔坪跏チ藨蛩5哪托?,那龐大的頭顱微微轉(zhuǎn)動,幾只復(fù)眼鎖定了傷痕累累、護盾光芒微弱如同風(fēng)中殘燭的“定海號”。它緩緩抬起一條最為粗壯、幾乎相當(dāng)于一艘主力戰(zhàn)列艦大小的主觸手。觸手表面那些巨大的、不斷開合的吸盤深處,開始凝聚起令人心悸的暗紫色能量旋渦,旋渦中心,一點毀滅性的光芒急速亮起,散發(fā)出足以令空間結(jié)構(gòu)都為之呻吟的恐怖波動。光芒所及之處,漂浮的塵埃和小型碎片無聲無息地化為最基本的粒子流。
那光芒映在林震的瞳孔深處,冰冷,死寂。他感到喉嚨發(fā)干,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凍結(jié)了。旗艦的能量護盾發(fā)生器早已過載冒煙,艦體結(jié)構(gòu)多處破損,連緊急規(guī)避的動力都所剩無幾。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掛著的、象征家族傳承的古樸佩刀刀柄,冰冷的金屬觸感傳來,卻無法帶來一絲力量。這柄曾飲過無數(shù)妖魔之血的寶刀,在格魯這樣的存在面前,渺小得如同玩具。他死死盯著主屏幕上那急速放大的、象征死亡的暗紫色光點,仿佛要將其烙印進靈魂深處。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最后一絲抵抗的意志。結(jié)束了……神芒星人族,終究未能等來那渺茫的奇跡。
就在這萬念俱灰、連時間都仿佛凝固的剎那!
嗤啦——!
一道無法用語形容的、仿佛要將整個宇宙從中間硬生生剖開的巨大裂痕,毫無征兆地在“定海號”前方的虛空中猛然綻開!
這道空間裂縫的出現(xiàn),沒有任何征兆,沒有能量積聚的前兆,沒有空間漣漪的擴散。它就這么突兀地、蠻橫地撕開了現(xiàn)實宇宙的“畫布”。裂縫邊緣并非平滑,而是呈現(xiàn)出一種極不穩(wěn)定的、劇烈閃爍的鋸齒狀形態(tài),內(nèi)部并非純粹的黑暗,而是翻涌著狂暴的、色彩難以名狀的混沌亂流,如同沸騰的油鍋。一股難以喻的、仿佛來自宇宙誕生之初的蒼茫、冰冷、卻又帶著斬斷一切束縛的鋒銳氣息,如同無形的海嘯,從裂縫深處狂涌而出!
這股氣息是如此純粹,如此霸道,瞬間就粗暴地沖刷、驅(qū)散了格魯那籠罩整個戰(zhàn)場的污穢、混亂、令人窒息的邪惡威壓!前一秒還充斥著絕望哭嚎和妖魔狂笑的戰(zhàn)場,如同被投入了絕對零度的冰海,瞬間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所有殘存艦船內(nèi)刺耳的警報聲、引擎的轟鳴聲、傷員的呻吟聲,在這一刻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瞬間扼住,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連那些狂舞的妖魔觸手,動作都出現(xiàn)了極其短暫的凝滯,如同被凍結(jié)在琥珀中的昆蟲。
格魯那顆龐大猙獰的頭顱猛地轉(zhuǎn)向那道空間裂口,幾顆主復(fù)眼瞬間收縮到了極致,里面翻涌的殘忍戲謔被一種難以置信的驚疑和本能的忌憚所取代。它蓄勢待發(fā)的、即將徹底摧毀“定海號”的毀滅性能量光束,也因這突如其來的劇變而硬生生停滯在觸手末端,劇烈地明滅不定。
混沌亂流如同被馴服的狂龍,向兩側(cè)翻卷分開。一道身影,從那仿佛連接著宇宙盡頭的裂縫中,一步踏出。
來人身材高大魁梧,仿佛一尊由亙古山岳雕琢而成的戰(zhàn)神。他身著一套樣式古樸、通體玄黑的戰(zhàn)甲,甲胄表面沒有任何繁復(fù)的花紋,只有一道道仿佛歷經(jīng)無盡歲月、無數(shù)次血與火洗禮后留下的、深淺不一的斬痕與撞擊凹坑。這些痕跡非但沒有削弱戰(zhàn)甲的威嚴,反而如同勛章般,無聲地訴說著其主人所經(jīng)歷的恐怖戰(zhàn)場。戰(zhàn)甲覆蓋下的身軀,蘊含著baozha性的力量感,僅僅是站在那里,就給人一種撐天拄地、巋然不動的厚重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張棱角分明、如同刀削斧劈般的臉龐。濃眉如墨,斜飛入鬢,一雙眼睛開闔之間,精光四射,銳利得如同兩柄剛剛淬火出鞘的絕世神鋒,目光所及之處,連虛空都似乎要被割裂。他的眼神里沒有憤怒,沒有殺意,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一種視眼前毀天滅地的妖魔皇如同土雞瓦狗般的漠然。仿佛眼前這尸山血海、戰(zhàn)艦殘骸漂浮的煉獄景象,不過是庭院里掃起的一堆落葉。
他的左手隨意地垂在身側(cè),右手則握著一柄同樣古樸、毫不起眼的連鞘長刀。刀鞘和刀柄都是深邃的玄黑色,沒有任何裝飾,仿佛就是一段被隨手打磨過的、吸收了所有光線的沉鐵。然而,正是這柄看似平凡的長刀,當(dāng)它被主人握在手中時,周圍的空間便不由自主地發(fā)生著極其細微的、持續(xù)不斷的扭曲和塌陷,仿佛連宇宙本身都在畏懼著鞘中潛藏的鋒芒。一股無形的、足以斬斷因果、破滅時空的極致刀意,如同沉睡的太古兇獸,繚繞在刀身周圍,無聲地宣告著它的存在。
“定海號”指揮艙內(nèi),死寂一片。所有軍官、士兵都死死地盯著主屏幕上那個突然出現(xiàn)的身影,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林震的手還緊緊攥著腰間的佩刀刀柄,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發(fā)白,身體卻因極度的震驚和一種難以喻的、死里逃生的悸動而微微顫抖。他認出了那身標(biāo)志性的玄甲,認出了那柄傳說中的刀!
“李…李天霸大人?!”林震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絲劫后余生的哽咽。這個名字,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指揮艙內(nèi)死寂的空氣。
“是霸刀尊!霸刀尊來了!”一名年輕的參謀官猛地跳了起來,因激動而面紅耳赤,聲音都變了調(diào)。
“有救了!我們真的有救了!”通訊頻道里,瞬間炸開了鍋,無數(shù)個帶著哭腔和狂喜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剛才彌漫的絕望被一種近乎狂熱的希冀所取代。霸刀尊李天霸!以刀入道,一人一刀曾獨闖妖魔域深處,斬殺大妖魔無數(shù),是人族最鋒利的那把刀!他的出現(xiàn),如同絕望深淵中投下的一道斬破黑暗的光!
“哼?!?
一聲清晰的冷哼,如同無形的冰錐,瞬間刺破了艦隊通訊頻道里剛剛升騰起的嘈雜和狂熱。這冷哼并非來自李天霸,而是來自那龐大猙獰的妖魔皇格魯!
短暫的驚疑過后,格魯那巨大的復(fù)眼中重新燃起兇戾的火焰,甚至比之前更加熾盛,其中還夾雜著被冒犯的暴怒。它龐大的身軀微微調(diào)整,無數(shù)條觸手如同受到挑釁的毒蛇般昂起,尖端齊齊指向那個突兀出現(xiàn)、破壞了它“進食”雅興的人類??臻g裂縫?無視它的威壓?那又如何!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花哨的登場都不過是臨死前的掙扎!
“撕裂空間?呵,蟲子堆里,終于爬出來一只個頭稍大的蟑螂?”格魯?shù)穆曇羧缤瑑|萬顆砂石在巨大的鐵桶中摩擦滾動,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嘲弄,震蕩的空間波紋讓殘存的艦船護盾再次劇烈波動起來。“報上你的名號,人類!吾皇格魯不食無名之輩!你的血肉,或許能比那些垃圾多點嚼頭!”它那條蓄滿了毀滅性能量的主觸手shiwei性地晃動著,暗紫色的光芒吞吐不定,將周圍的空間映照得一片妖異。
李天霸踏立在虛空之中,玄甲無光,身形穩(wěn)如山岳。對于格魯那如同噪音般的咆哮和挑釁,他甚至沒有抬一下眼皮。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漂浮的無數(shù)戰(zhàn)艦殘骸,掃過那些凝固在金屬碎片間的、姿態(tài)扭曲的人族士兵遺體,掃過“定海號”艦體上那巨大的、冒著電火花的猙獰裂口……那雙如同萬載寒潭般深邃平靜的眼眸深處,終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察覺的波瀾。那并非憤怒,而是一種近乎于“確認”的冰冷——確認了眼前這頭妖魔的罪行,確認了其必死的結(jié)局。
他緩緩抬起右手。那只手,骨節(jié)粗大,布滿了老繭和細碎的傷痕,卻異常穩(wěn)定,沒有一絲顫抖。動作簡單、直接,甚至帶著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隨意。沒有捏動任何法訣,沒有引動絲毫天地靈氣,只是五指張開,對著遠處那如同山岳般龐大的格魯,然后,對著虛空,輕輕向下一劃。
嗡——!
一道凝練到極致、純粹由無匹意志和斬滅法則凝聚而成的無形刀罡,隨著他手掌劈落的軌跡,驟然生成!
這刀罡無形無質(zhì),肉眼根本無法捕捉。但在場所有幸存者,無論是人族士兵還是妖魔格魯,都清晰地“感知”到了它的存在!它出現(xiàn)的剎那,仿佛整個戰(zhàn)場、整片星域的空間,都被強行拉伸成了一張繃緊到極限的弓弦!一道貫穿天地的、無可抗拒的“斬切”意志,如同無形的閘刀轟然落下!刀罡所過之處,空間被無聲地剖開一道細微到幾乎不可察覺的黑色細線,那是空間結(jié)構(gòu)被瞬間斬斷、規(guī)則被強行抹除的絕對虛無!
沒有驚天動地的能量爆發(fā),沒有絢爛奪目的光影效果。只有一股斬斷一切、破滅萬法的極致鋒芒,如同無形的海嘯,瞬間橫跨了格魯與李天霸之間那遙遠的虛空距離,精準(zhǔn)無比地斬在了格魯那條最為粗壯、正蓄滿毀滅性能量的主觸手之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格魯那覆蓋著厚重角質(zhì)和污穢粘液的巨大主觸手,在被那無形刀罡接觸的瞬間,其表面足以硬抗主力艦主炮轟擊的污穢能量護盾,如同遇到驕陽的薄雪,無聲無息地消融、湮滅,沒有激起一絲漣漪。緊接著,那堅韌到不可思議的角質(zhì)層和厚實的血肉,也如同被投入熔爐的蠟像,沿著一條絕對平滑、絕對筆直的切面,開始“分離”。
不是被巨力砸斷,不是被能量炸碎,而是最純粹的、概念層面的“切斷”!仿佛那條觸手被命中的部位,其存在的“事實”本身,被某種至高無上的法則強行抹除了!
嗤——!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熱刀切開黃油般的聲響,在死寂的虛空中顯得格外刺耳。
格魯那條比小型星艦還要粗壯、凝聚著足以一擊粉碎“定海號”恐怖能量的主觸手,從中段位置,齊刷刷地斷開了!
斷口光滑如鏡,清晰地映照出后方殘破的艦隊和遠處黯淡的星光。暗紫色的、如同濃稠石油般的腥臭妖血,在斷口處停滯了極其短暫的一瞬,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已經(jīng)脫離了本體,隨即才如同壓抑了億萬年的火山般,猛地從光滑的斷口處狂噴而出!粘稠的血液如同墨色的噴泉,瞬間在虛空中形成一片迅速擴散的、散發(fā)著濃烈惡臭和強烈腐蝕性能量的血霧!
“嘶——吼——!”
格魯龐大如山的身軀猛地一僵!那張由肉瘤和骨刺構(gòu)成的巨口驟然張開,發(fā)出一聲混合著劇痛、驚愕和滔天暴怒的恐怖嘶吼!這聲嘶吼不再是震蕩空間的音波,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生命體的精神層面!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入靈魂深處!殘存的人族艦船內(nèi),無數(shù)士兵瞬間抱頭慘叫,七竅流血,意志稍弱者直接昏死過去。連林震這樣的強者,也感到識海如同被重錘擊中,眼前陣陣發(fā)黑,氣血翻涌。
“你…你竟敢傷我!”格魯?shù)膹?fù)眼瞬間變得一片血紅,里面翻涌著難以置信的暴戾和瘋狂。它死死盯著自己那條被齊根斬斷、正在虛空中瘋狂噴血、痛苦抽搐的巨大觸手殘肢,又猛地轉(zhuǎn)向那個依舊平靜得如同深淵的玄甲身影。一種前所未有的、被冒犯和被傷害的狂暴殺意,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淹沒了它所有的理智!
“卑微的人類!我要將你一寸寸碾碎!將你的靈魂抽出來,在魔火上炙烤萬年!”格魯?shù)呐叵鸬锰摽疹澏?,無數(shù)細小的空間裂縫在它周圍明滅閃現(xiàn)。它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震,污穢的能量如同沸騰的巖漿般從它體表無數(shù)孔竅中狂涌而出,瞬間在周圍形成了一片翻滾著、不斷幻化出痛苦哀嚎怨靈面孔的暗綠色能量狂潮!
“污穢洪流·萬靈噬魂!”
隨著格魯暴虐的咆哮,三條最為粗壯、覆蓋著最為厚重粘液和骨刺的猙獰觸手,如同三條從九幽深淵探出的魔龍,猛地高高揚起!觸手尖端裂開,不再是之前凝聚光束的形態(tài),而是如同三個巨大的、不斷旋轉(zhuǎn)的污穢旋渦!旋渦中心,粘稠得如同實質(zhì)的暗綠色光芒瘋狂匯聚、壓縮,散發(fā)出令人靈魂都為之凍結(jié)的惡毒氣息。那光芒-->>并非純粹的能量,更像是億萬生靈被折磨到極致后所化的怨毒詛咒的集合體!光芒中,無數(shù)扭曲、痛苦、充滿無盡恨意的人臉和妖魔面孔時隱時現(xiàn),發(fā)出無聲的凄厲尖嘯!
轟!轟!轟!
三道直徑超過千米、如同從地獄深處噴涌而出的暗綠色污穢光帶,帶著湮滅靈魂、污濁法則、腐化空間的恐怖威能,悍然爆發(fā)!光帶并非筆直,而是如同活物般瘋狂扭曲、纏繞,沿途所過之處,空間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被強行腐蝕出大片大片如同膿瘡般的、不斷塌陷的黑色斑痕。幾艘不幸擋在光帶前進路線上的戰(zhàn)艦殘骸,瞬間被那污穢的光芒吞沒,連金屬帶能量護盾,如同投入強酸的冰塊,無聲無息地消融、分解,連一點殘渣都未能留下,仿佛從未存在過。光帶的目標(biāo),只有一個——那個玄甲黑刀的身影!
這三道光帶,鎖死了李天霸上下左右前后所有的閃避空間,帶著一種湮滅一切的污穢法則,轟然降臨!其威勢之恐怖,遠超前面對付艦隊時的隨意一擊,這才是妖魔皇格魯真正的、足以媲美大羅金仙中期的毀滅力量!
“霸刀尊小心!”林震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嘶聲吶喊。他毫不懷疑,若是自己被其中一道光帶擦中邊角,瞬間就會形神俱滅,連轉(zhuǎn)世投胎的機會都不會有!
面對這足以污濁星海、湮滅萬物的恐怖合擊,李天霸臉上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變化。
那并非恐懼,也不是凝重,而是一種……難以喻的古怪。那表情,就像是一個站在云端俯瞰凡塵的神只,看到一群螞蟻試圖用泥巴糊住自己的腳面。三分荒謬,七分漠然,甚至還帶著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嫌棄?
是的,嫌棄。尤其是當(dāng)那三道翻滾著億萬怨靈面孔的污穢光帶急速逼近,其散發(fā)出的、混合著靈魂腐爛和空間膿瘡的極致惡臭撲面而來時,李天霸那兩道如刀鋒般的濃眉,極其細微地皺了一下。仿佛聞到了什么極其倒胃口的東西。
就在那污穢的洪流即將將其徹底吞沒的千鈞一發(fā)之際,李天霸動了。
他的右手,終于握上了那柄懸在腰側(cè)、古樸無華的玄黑長刀的刀柄!
嗡——!
就在他手指與刀柄接觸的剎那,一股無法用語形容的恐怖刀意,如同沉睡的太古兇獸驟然蘇醒!以李天霸的身體為中心,方圓萬里的虛空,猛地向內(nèi)塌陷了肉眼可見的一瞬!仿佛整個空間都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狠狠攥緊!所有殘存的艦船,無論大小,都如同狂風(fēng)中的落葉般劇烈搖擺、翻滾!艦體結(jié)構(gòu)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甚至連格魯那龐大如山的身軀,都被這股驟然降臨的、斬天絕地的恐怖意志壓迫得微微一沉,那三條噴吐著污穢光帶的觸手都為之一滯!
這僅僅是握刀!
“霸刀訣·斷空?!?
一個平靜得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聲音,清晰地響起。聲音不高,卻奇異地穿透了污穢光帶的咆哮、穿透了空間塌陷的轟鳴,清晰地回蕩在每一個生靈的感知深處,如同直接在靈魂深處敲響的喪鐘。
下一個瞬間,李天霸拔刀了。
動作,簡單到了極致。右手握柄,手腕翻轉(zhuǎn),刀鋒離鞘,斜斜向上,揮出一道軌跡。
沒有驚天動地的能量狂潮,沒有撕裂星河的刺目光芒。只有一道純粹到極致、凝練到極致、也快到超越了一切感知極限的刀光!
這道刀光,似乎只是極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微弱得如同宇宙背景輻射中一個不起眼的噪點。在它出現(xiàn)的剎那,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臻g的概念變得模糊不清。所有注視著這一刀的生靈,無論是近在咫尺的人族士兵,還是遠在戰(zhàn)圈邊緣的妖魔嘍啰,都產(chǎn)生了一種無比詭異的感覺:他們仿佛同時看到了那抹刀光在刀鞘之內(nèi)凝聚成形的“過去”,看到了它離鞘而出、劃破虛空的“現(xiàn)在”,更看到了它斬滅目標(biāo)后悄然歸鞘的“未來”!
三個時間點上的景象,被強行疊加、壓縮在了同一個“剎那”之內(nèi)!視覺、感知、思維……一切都被這超越了時間邏輯的一刀徹底攪亂、混淆!
刀光一閃而逝,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李天霸揮刀的動作甚至都沒有完全舒展,那柄玄黑古樸的長刀已然安靜地回到了鞘中,發(fā)出一聲輕微到幾乎聽不見的“嗒”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