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掃過囚徒們麻木空洞的臉,張誠君的心猛地一沉。這些修士的面容特征,并非單一。有的高鼻深目,輪廓分明;有的寬額闊口,帶著草原氣息;有的則眉目清秀,是典型的水鄉(xiāng)模樣……這絕不是來自同一地域的修士!他們像是被從廣袤世界的各個角落搜羅、抓捕而來,最終都匯聚到這如同巨大囚籠般的斯坦城!一個可怕的詞匯在他腦海中浮現(xiàn)——圈養(yǎng)!這些異族,將來自不同地域的人族修士如同家畜般集中囚禁于此!目的何在?僅僅是為了奴役勞作?那廢掉修為、污染靈魂又作何解釋?
“看到了嗎?”張誠君的聲音低沉沙啞,如同兩塊粗糙的礪石在摩擦,每一個字都蘊含著千鈞重量,傳入身邊每一個強壓怒火的同伴耳中,“修為被廢,本源掠奪!靈魂受污,烙印深種!視如草芥,理所當(dāng)然!甚至……可能來自不同地域,被集中囚禁于此!這絕非簡單的奴役,更非一城一地偶然的暴行!”
他緩緩轉(zhuǎn)過頭,目光掃過敖天燃燒著怒火的龍瞳,掃過雷獸族長周身壓抑的雷光,掃過白虎少主繃緊的利爪,掃過鳳青青凝重而悲憫的絕美臉龐,也掃過身后那些年輕修士因憤怒和恐懼而漲紅的臉。
“憤怒,理所當(dāng)然。殺意,刻骨銘心?!睆堈\君的聲音冰冷而清晰,如同寒泉擊石,“但若此刻沖下去,我們或許能殺光眼前這些守衛(wèi),救下這支隊伍。然后呢?”
他抬手,遙遙指向那座散發(fā)著無盡邪異與壓迫感的斯坦巨城。城墻上,一些形態(tài)更加詭異、氣息更加深邃恐怖的身影在緩緩移動,巨大的陰影投射下來,如同蟄伏的遠古兇獸。
“打草驚蛇!這座城,絕非表面所見。其底蘊深淺,城中坐鎮(zhèn)何等存在,這些被囚人族同胞的數(shù)量……我們一無所知!若因一時之怒,引來不可測之?dāng)常堑炔涣怂麄?,反而可能將他們推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更可能讓我們自身陷入絕境!”
“張尊主所極是。”麒麟一族中那位最為德高望重、通體覆蓋著溫潤如玉的祥瑞鱗甲的老族長,聲音沉緩而凝重,帶著歲月沉淀的智慧,“此城邪氣深植,根基難測。老朽以地脈祥瑞之氣稍作感應(yīng),只覺其下怨氣沖天,業(yè)障糾纏如淵如海,更有數(shù)道極其隱晦卻令人心悸的強橫氣息蟄伏,絕非我等此時可輕攫其鋒。貿(mào)然強攻,實乃取禍之道。”
鳳青青凝視著囚徒隊伍中那些被污染的靈魂之火,絕美的臉上滿是痛惜與凝重:“玄龜前輩感知無差。那些靈魂上的污穢烙印,陰毒異常,似能傳染,更與整座城池的邪氣隱隱相連,如同根系深入大地。若我等以強力破之,恐怕會瞬間引發(fā)某種反噬,頃刻間將這些可憐人的殘魂徹底絞碎,形神俱滅!”她的話語如同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眾人因憤怒而膨脹的沖動泡沫。
敖天巨大的龍首緩緩轉(zhuǎn)動,金紅色的豎瞳死死盯著城墻方向那些移動的恐怖陰影,喉嚨里發(fā)出壓抑的、如同悶雷滾過的低吼。它雖未再爆發(fā)龍威,但那股擇人而噬的兇戾氣息卻更加凝練內(nèi)斂,如同即將噴發(fā)的火山被強行封堵,醞釀著毀滅性的力量。它明白張誠君和老麒麟的判斷,但這股被強行壓抑的怒火,卻燒得它每一片龍鱗都在刺痛。
隊伍中的年輕修士們,如同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沸騰的熱血瞬間冷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無力感與更沉重的屈辱。他們看著那些在異族鞭撻下蹣跚前行的同族前輩,看著那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老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眶通紅,卻只能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滲出殷紅的血跡。
“那…那我們該怎么辦?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一個年輕修士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鼻音和不甘,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悲憤與無力感在人群中無聲地蔓延。
張誠君的目光銳利如刀,緩緩掃過斯坦城那巨大的輪廓,最終定格在城墻上一處相對僻靜、守衛(wèi)略顯松懈的角落。那里,幾塊巨大的、刻滿扭曲符文的暗色巨石堆疊,形成天然的陰影。
“等!”他吐出一個字,斬釘截鐵,“等夜幕徹底降臨,等這城中的‘秩序’進入它們最習(xí)慣的黑暗循環(huán)。憤怒解決不了問題,唯有洞悉其罪惡根源,方能斬草除根,救出所有受難同胞!”
他環(huán)視眾人,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我需要最精于潛蹤匿形者,隨我入城。非為殺戮,只為‘看’,只為‘聽’,將這座邪城最深處、最黑暗的秘密,一絲不落地挖出來!”
“白虎少主,”他的目光落在白虎一族那位年輕卻已顯崢嶸的少主身上,“你的天賦‘影遁’,融于暗影,迅疾無痕,可愿同行?”
白虎少主眼中精光暴漲,低吼一聲:“固所愿也!必以爪牙,撕開此城黑幕!”
“鳳青青仙子,”張誠君轉(zhuǎn)向鳳族天驕,“你的‘涅盤真火’對邪祟污穢感知最為敏銳,更可護持神魂,隔絕探查,不可或缺?!?
鳳青青螓首微點,清冷的眸子中寒芒凝聚:“義不容辭。此城污濁,當(dāng)以真火滌蕩其罪證!”
“玄龜前輩,”張誠君對那位背殼銘刻星辰的老玄龜微微頷首,“煩勞您以‘地脈通幽’之術(shù),于城外接應(yīng),隨時感應(yīng)城中地氣異動,若有兇險征兆,即刻示警?!?
老玄龜緩緩頷首,聲音如同大地般沉穩(wěn):“老朽明白。此城地脈怨氣盤結(jié),如同惡龍纏身,老朽自當(dāng)竭力感知其‘心跳’異動。”
“其余諸君,”張誠君看向敖天、敖荒、雷獸族長、麒麟族長以及其他人,“請隱于此處,布下‘小須彌幻陣’,隔絕我等氣息外泄,靜待接應(yīng)。若城內(nèi)生變,信號一出,爾等便是我等最強之后盾,亦是破城之鋒刃!切記,未得號令,絕不可妄動!”
“遵尊主令!”眾神獸與人族修士齊齊低應(yīng),聲音雖低,卻凝聚成一股沉凝的力量。敖天巨大的龍爪在地面劃出玄奧的軌跡,開始引動龍力;麒麟族長周身祥瑞之氣流轉(zhuǎn),融入地脈;雷獸則收斂電光,化作無形屏障。一個依托地形、融合了龍威、祥瑞與雷霆之力的隱匿幻陣悄然開始構(gòu)筑。
夜色,如同粘稠的墨汁,從荒原的盡頭無聲無息地蔓延過來,一點點吞噬著斯坦城那巨大而邪異的輪廓。城墻上那些形態(tài)怪異的守衛(wèi)點燃了巨大的火盆,幽綠色的火焰跳躍著,散發(fā)出更加濃烈的不祥氣息,將扭曲的陰影投射在斑駁的墻面上,如同群魔亂舞。城中隱隱傳來更加喧囂、更加怪異的嘶吼與撞擊聲,仿佛黑暗才是這座罪惡之城真正蘇醒的時刻。
時間在壓抑的等待中緩慢流逝,每一息都如同沉重的鼓槌敲打在心頭。張誠君盤膝坐于丘陵背陰處的一塊巨巖之上,雙眸緊閉,氣息沉凝如同古井無波。然而,在他的識海深處,龐大的神識正如同最精密的蛛網(wǎng),以自身為中心,一絲絲、一縷縷地向外延展、滲透,極其謹慎地避開那些守衛(wèi)氣息濃烈之處,感知著斯坦城外圍區(qū)域的能量流動、氣息分布、乃至那無處不在的邪氣韻律。
他在熟悉這座“活”城的“呼吸”節(jié)奏,尋找那稍縱即逝的潛入縫隙。混沌元訣悄然運轉(zhuǎn),一層薄如蟬翼、近乎虛無的混沌原初之氣籠罩了他全身,將他的一切生命氣息、能量波動完美地融入四周的天地元氣之中,仿佛他本身就是一塊亙古存在的巖石。
白虎少主早已化為一縷若有若無的淡薄陰影,在張誠君身側(cè)的巖石縫隙間流動,無聲無息,連光線似乎都自然地繞開了他。鳳青青周身的氣息則完全內(nèi)斂,唯有指尖一點微不可察的、純凈如琉璃的涅盤真火在緩緩流轉(zhuǎn),隨時準備隔絕邪穢窺探。
當(dāng)最后一縷天光徹底被黑暗吞沒,斯坦城完全被幽綠色的詭異火光和更加深沉的黑暗籠罩時,張誠君緊閉的雙眼驟然睜開!
兩道深邃如宇宙初開的精光一閃而逝。
“時機已至!”他的聲音直接在白虎少主和鳳青青識海中響起,簡短、清晰、不容置疑,“隨我來!收斂一切氣息,遇阻則避,遇墻則遁,目標——城西奴隸營區(qū)!”
話音未落,他盤坐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跡,無聲無息地自巖石上“滑”落,沒有帶起一絲微風(fēng),沒有觸動一粒塵埃。腳尖輕點地面,整個人便化作一道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虛影,貼著起伏不平的地面,向著斯坦城那處選定的、巨石堆疊的陰影角落疾掠而去。速度快到了極致,卻又詭異地沒有絲毫破空之聲。
白虎少主所化的陰影如同流水般緊隨其后,完美地融入了張誠君高速移動時帶起的微弱氣流擾動之中。鳳青青則如同月下一縷輕煙,身姿縹緲,足不點地,所過之處,連空氣中彌漫的濃重邪氣都仿佛被一層無形的純凈之力微微推開,不留痕跡。
三道身影,如同三道融入黑夜的幽靈,悄無聲息地逼近了斯坦城那巨大而邪異的陰影。
就在張誠君的身影即將徹底融入城角巨石投下的、最深沉的黑暗前的一剎那,他那遠超常人的目力,極其敏銳地捕捉到了囚徒隊伍中一個極其細微的變化。
那個倒在血泊邊緣、氣息奄奄的老修士,身體似乎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他那被散亂灰發(fā)和污血半掩著的頭顱,極其艱難、幾乎無法察覺地,朝張誠君三人潛行的方向偏轉(zhuǎn)了一個微小的角度。一張枯槁、布滿血污和泥土的臉,在幽綠色火光的映照下,露出一道縫隙。
縫隙之中,是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渾濁不堪,布滿了血絲和膿翳,瞳孔擴散,幾乎看不到任何神采,如同蒙塵的玻璃珠,只剩下無盡的痛苦與麻木的底色。然而,就在這雙瀕死的、似乎早已放棄一切希望的眼睛深處,在張誠君的神識感知中,卻極其突兀地、回光返照般地爆發(fā)出最后一絲微弱到極致、卻清晰無比的靈性波動!
那波動極其短暫,一閃即逝,如同風(fēng)中殘燭最后一下劇烈的搖曳。
緊接著,那只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住了張誠君的方向!老修士干裂的、沾滿血沫的嘴唇,極其艱難地、微不可察地蠕動了一下,又一下。沒有聲音發(fā)出,甚至連一絲微弱的氣流都未曾帶起。
但憑借著超凡的目力與神識的極致捕捉,張誠君清晰地“讀”懂了那無聲的、用盡生命最后力氣傳遞出的兩個字:
“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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