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通道穩(wěn)定后的第三個月,第一批來自仙武大陸的支援終于抵達薪火城。
傳送陣的光芒穩(wěn)定下來,走出隊列的并非想象中威武的修士軍團,而是一群風塵仆仆卻眼神堅毅的工匠、陣法師、靈植夫和醫(yī)者。為首的是一位身著樸素青袍、精神矍鑠的老者,他手中托著一枚翠綠欲滴、散發(fā)著濃郁生命波動的玉匣。
“老朽華元青,奉仙武大陸諸宗所托,率‘百工’‘青囊’兩部,前來助我荒古同族重建家園!”老者聲音洪亮,帶著仙武大陸特有的溫潤靈力,瞬間撫平了圍觀人群心中最后一絲忐忑。
“華老!”張誠君親自迎上,鄭重回禮,“荒古人族,永感大德!”他目光掃過那些飽含期待與專業(yè)精神的志愿者,如同久旱逢甘霖。
華元青帶來的玉匣中,是仙武大陸上最珍貴的“生生造化藤”的種子。此藤生命力頑強無比,根系能深入大地,汲取地脈靈氣滋養(yǎng)土壤,更能凈化污穢,所結(jié)果實蘊含精純生機。在幾位高階靈植夫的精心培育和木系修士的靈力催生下,種子在劃定的區(qū)域迅速發(fā)芽、抽枝。嫩綠的藤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攀上殘破的城墻,覆蓋焦黑的土地。藤蔓所過之處,焦土奇跡般褪去死寂的灰黑,重新煥發(fā)出深褐色的生機,甚至頑強地鉆出點點嫩綠的草芽??諝庵袕浡南鯚熍c血腥味,被一種清新濕潤、帶著泥土芬芳的氣息所取代。孩子們驚奇地在藤蔓間奔跑嬉戲,小手觸碰著那充滿彈性的翠綠葉片,發(fā)出清脆的笑聲。
仙武大陸帶來的不僅僅是技術(shù),更有凝聚人心的智慧。華元青在城中心太極廣場的“陰陽魚眼”位置,親手栽下兩棵虬枝盤曲、靈氣盎然的古茶樹。
“此乃‘同心樹’,”華元青對著圍攏過來的薪火城民眾朗聲道,“采自仙武大陸靈氣最盛的古茶山。一株根須深扎荒古大地,汲取此界厚重;另一株根系則與傳送陣核心靈力隱隱相連,感應(yīng)仙武本源。兩樹同根同氣,枝葉相觸,象征我兩界人族血脈相連,守望同心!”他親手舀起混有仙武靈泉和荒古河水的清流,澆灌在樹根之下。
這儀式樸素卻無比莊重。當兩棵古茶樹在靈泉的澆灌下,枝葉無風自動,發(fā)出沙沙的悅耳鳴響,并隱隱散發(fā)出交織融合的柔和靈光時,一種無形的、超越地域的歸屬感與凝聚力,在所有幸存者心中悄然滋生、茁壯。人們仰望著那兩棵在微風中枝葉輕觸、靈光交融的古樹,仿佛看到了散落星火匯聚成原野烈焰的希望圖騰。
薪火城如同一座巨大的熔爐,日夜不息地運轉(zhuǎn)著。來自仙武大陸的精巧機關(guān)術(shù)與荒古大陸幸存者傳承的、更偏向力量與實用的鍛造技藝,在巨大的工坊內(nèi)碰撞出璀璨的火花。仙武的陣法師帶來了更加精妙、節(jié)省靈力的聚靈陣和防御陣圖,與荒古陣法師掌握的、引動地脈之力的古老符文相互印證、融合。一座座融合了兩界智慧的箭塔、靈力炮臺在嶄新的城墻上矗立起來,塔身鐫刻著繁復的符文,閃爍著令人心安的靈能光輝。
城外廣袤的焦土,在“生生造化藤”持續(xù)不懈的凈化滋養(yǎng)下,在靈植夫和土系修士的共同努力下,終于重新煥發(fā)生機。引來的河水在規(guī)劃好的溝渠中歡快流淌,灌溉著新開墾的沃土。來自仙武大陸的“玉髓米”和荒古本土頑強存活的幾種耐寒耐瘠的“地脈薯”種子被播撒下去。當?shù)谝黄笳髦c希望的嫩綠色幼苗頑強地破開曾經(jīng)飽浸血淚的土壤,在陽光下舒展葉片時,無數(shù)在田間勞作的農(nóng)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計,默默地注視著,淚水無聲地滑落他們飽經(jīng)風霜卻終于映上陽光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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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的長河在荒古大陸上流淌得無聲無息,卻又在每一塊磚石、每一片新綠、每一聲嬰啼中刻下無法磨滅的印記。五十年歲月,于浩瀚宇宙不過一瞬,但對于薪火城,對于整個荒古大陸殘存的人族而,這卻是從一片焦土廢墟中頑強生長出一片蓬勃森林的漫長征程。
薪火城,這座當年在廢墟旁倔強立起的太極之城,早已不是最初的簡陋模樣。高大厚重的城墻由最初的巨木夯土,逐步被開采自附近山脈、融入防御符文的“青罡巖”所取代,在陽光下閃爍著沉穩(wěn)而堅韌的烏青光澤。當年華元青親手種下的兩棵“同心樹”,如今已是枝繁葉茂,華蓋亭亭如云,粗壯的樹干需要數(shù)人方能合抱。虬勁的枝椏在城中心廣場上空溫柔地交織纏繞,不分彼此,濃密的樹蔭覆蓋了大半個廣場,散發(fā)著寧靜祥和的氣息。樹下,每日都有老人閑坐對弈,孩童追逐嬉戲,成為薪火城最具象征意義的精神圖騰。
當年張誠君親手奠基的“薪火塔”,如今是整個城市,乃至整個荒古大陸人族復興的最高象征。塔身經(jīng)過數(shù)次加固和符陣升級,高聳入云,塔頂那顆凝聚了張誠君心血的“虛空星核”,日夜不息地散發(fā)著柔和的星輝,與蒼穹深處的星辰遙相呼應(yīng),穩(wěn)定地維持著通往仙武大陸的生命通道。塔身周圍,環(huán)繞著數(shù)十座稍矮些的副塔,共同構(gòu)成了一個龐大而精密的防御與能量循環(huán)體系,守護著城市的安寧。塔內(nèi),傳送陣的光芒幾乎晝夜不息,人員、物資、知識,如同奔流不息的血液,在荒古與仙武之間循環(huán)往復,為這片復蘇的大地持續(xù)注入強大的活力。
五十年間,最大的變化,是“人”。當年從尸山血海中幸存下來的數(shù)萬孱弱族人,經(jīng)歷了休養(yǎng)生息、仙武支援帶來的醫(yī)療與營養(yǎng)改善,以及相對和平安定的環(huán)境,如同被春風喚醒的種子,迸發(fā)出了驚人的生命力。人口,這個文明存續(xù)最根本的基石,迎來了baozha式的增長。
清晨,薪火城內(nèi)規(guī)模最大的“啟明學堂”鐘聲悠揚。寬敞明亮的學堂內(nèi),早已坐滿了數(shù)百名年齡不一的孩童和少年。他們穿著統(tǒng)一的素色布袍,小臉洋溢著專注與好奇。講臺上,一位頭發(fā)花白、精神矍鑠的老先生,正是當年那位在地穴中被救起、激動得說不出話的老者。他如今是學堂里最受尊敬的史學先生。他用蒼老卻清晰的聲音講述著五十年前那場黑暗浩劫,講述張誠君上尊如何如天神降臨,如何帶領(lǐng)殘存的人族在廢墟上點燃第一簇微弱的火苗。
“孩子們,”老先生的語調(diào)變得無比莊重,目光掃過下方一張張稚嫩而認真的臉龐,“你們今日能坐在這明亮的學堂里識字、明理、習練強身之術(shù),并非天經(jīng)地義!是無數(shù)先輩的骸骨鋪就了這條路,是上尊的偉力劈開了黑暗,是我們所有人,用雙手在這片浸透血淚的土地上,一磚一瓦重建了家園!記住,‘薪火’二字,不僅是城名,更是刻在我們血脈里的責任!火種已存,傳承不絕,我人族,便永世不滅!”學堂內(nèi)一片肅靜,只有窗外同心樹沙沙的輕響。孩子們幼小的心靈被這沉重的歷史與熾熱的希望所激蕩,明亮的眼眸中,跳動著名為“傳承”的火光。
黃昏時分,新城區(qū)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充滿了鮮活的生活氣息。結(jié)束了一天勞作的工匠、農(nóng)夫們結(jié)伴歸家,談笑聲中充滿了對收成的期許。街邊新開的店鋪飄出食物的香氣,有仙武風味的精致點心,也有荒古特色的烤肉面餅。一群穿著嶄新練功服的少年少女剛從演武場回來,臉上猶帶著汗水和興奮的紅暈,彼此比劃著今日新學的招式,朝氣蓬勃。更有許多挺著孕肚的婦人,在家人小心翼翼的陪伴下悠閑散步,臉上洋溢著寧靜滿足的笑容。街角,幾個牙牙學語的幼兒在母親的看護下蹣跚學步,咿咿呀呀的稚嫩童音,是這片新生土地上最動聽的樂章。
張誠君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薪火塔的最高層觀星臺。他憑欄遠眺,目光越過繁華鼎盛、燈火漸次亮起的薪火城,投向更廣闊的荒古大陸。遠方,在曾經(jīng)被戰(zhàn)火徹底焚毀、如今已被“生生造化藤”覆蓋凈化過的原野上,幾處新的定居點如同冉冉升起的星辰,閃爍著溫暖的燈火。那是薪火城派出隊伍建立的衛(wèi)星城鎮(zhèn),是“星火”開始向更遠處蔓延的明證。
晚風拂過他如墨的發(fā)絲,帶著城市特有的煙火氣與新生草木的清香。他再次展開了那幅承載著宇宙至理的古老太極圖。圖卷在夜風中微微拂動,陰陽雙魚依舊在永恒流轉(zhuǎn),闡述著盛衰生滅的不變法則。然而這一次,當張誠君的目光落在那象征著“陽”的白色區(qū)域時,他的眼底深處,映照出的不再是冰冷的哲理,而是下方那座燈火輝煌、生機勃勃的薪火之城!是學堂里稚嫩的誦讀聲,是街道上孩童的嬉鬧,是田野中茁壯的禾苗,是婦人懷中安睡的嬰兒……
太極依舊,陰陽輪轉(zhuǎn)。但此刻,那象征“陽”的白,不再僅僅是抽象的符號,它化作了荒古大陸上千萬人族跳動的心臟,化作了孩童眼中清澈的希望,化作了母親懷抱新生的溫度,化作了田壟間破土而出的堅韌綠意——這由無數(shù)微渺生命匯聚而成的、名為“希望”與“傳承”的火焰,正以其燎原之勢,在這片飽經(jīng)滄桑的土地上,熾烈而磅礴地書寫著人族不屈的史詩。
他緩緩合攏圖卷,指尖仿佛還殘留著下方人間煙火的暖意。五十年,廢墟之上,星火已成燎原烈焰。這火焰的名字,叫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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