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魔影大遁術(shù)不愧是魔族至高遁法,一經(jīng)施展,瞬息萬里,無視陣法禁制,穿透空間壁壘。魔皇化作一道幾乎看不見的漆黑流光,在虛空中瘋狂穿梭,所過之處,連光線都被吞噬,只留下一道扭曲的軌跡。
不知穿梭了多少時空,終于,在一處連星辰光芒都無法抵達的絕對黑暗之地,黑光猛地一頓,隨即爆散開來。濃稠如墨的魔氣翻滾涌動,緩緩凝聚出魔皇狼狽不堪的身影。
“噗——”
他剛一現(xiàn)身,便忍不住噴出一口漆黑如墨的血液。這血液并非液體,反而更像是凝固的黑暗碎片,濺落在虛無之中,發(fā)出“滋滋”的腐蝕聲響,連虛無都被侵蝕出細微的孔洞。
魔皇原本威嚴的面孔此刻扭曲得可怕,一道道猙獰的裂縫從他的眉心蔓延開來,如同破碎的瓷器,裂縫中不是血肉,而是翻滾沸騰的魔氣。他的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風(fēng)箱般的嘶啞聲,顯然張誠君那蘊含混沌法則的一擊,已經(jīng)傷到了他的本源魔核。更重要的是,神魂之輪一擊,讓魔皇的神魂本源嚴重受損,比起肉身的傷害更難以恢復(fù),這讓心驚膽戰(zhàn),太可怕了!
“張!誠!君!”魔皇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聲音嘶啞而怨毒,在這片死寂的黑暗之地回蕩,“你個王八羔子!陰險狡詐的人族雜碎!本皇……本皇定要將你抽魂煉魄,將你的人族同族一個個在你面前碾成血泥,讓你永世哀嚎!”
咆哮并沒能緩解他的傷勢,反而引動了體內(nèi)肆虐的混沌之力,讓他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更多的黑血從口鼻中涌出。他那雙燃燒著血色魔焰的眸子,此刻光芒也黯淡了許多,只剩下無盡的怨毒和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驚懼。
他顫抖著抬起幾乎破碎的右手,一枚雕刻著九頭魔龍的漆黑戒指幽光一閃,一個玉瓶出現(xiàn)在他手中。瓶身冰涼刺骨,上面布滿了古老的魔紋,封印著內(nèi)部那足以讓道祖境存在都眼紅的療傷圣藥——九幽還生魔丹。
他艱難地拔開瓶塞,一股陰寒與生機交織的奇異藥香彌漫開來。沒有絲毫猶豫,魔皇將瓶中那枚龍眼大小、表面仿佛有無數(shù)微小魔魂在哀嚎翻滾的丹藥吞入口中。
丹藥入腹,瞬間化作一股冰寒與灼熱交織的洪流,沖刷向他幾乎支離破碎的魔軀。體表的裂縫開始以緩慢的速度蠕動、愈合,但那侵入骨髓、纏繞魔核的混沌法則之力,卻異常頑固,不斷抵消著藥力,甚至反過來侵蝕魔丹的能量。
魔皇悶哼一聲,強行盤膝坐在虛空,雙手艱難地結(jié)出一個玄奧的魔印。周身魔氣如百川歸海般向他匯聚,形成一個巨大的黑色魔繭,將他包裹在內(nèi)。繭內(nèi)傳來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那是骨骼、魔脈在強行續(xù)接、重塑的痛苦過程。
時間在這片絕對黑暗之地仿佛失去了意義。不知過了多久,魔繭表面的魔光才漸漸穩(wěn)定下來,但比起全盛時期,依舊微弱了十倍不止。
魔繭裂開,魔皇的身影再次顯現(xiàn),氣息雖然不再如同風(fēng)中殘燭,但也虛弱得可憐,修為境界赫然已經(jīng)從道祖境中期頂峰,跌落到了初入道祖境的程度,甚至境界都有些不穩(wěn)的跡象。
“混沌法則…好,好得很!”魔皇感受著體內(nèi)空蕩蕩的力量和那依舊隱隱作痛的魔核,眼中的怨毒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張誠君,你逼我的!這是你逼我的!”
他艱難地站起身,目光投向黑暗深處,那里,傳說沉睡著他魔族幾個最為古老、也最為可怕的老怪物。那些存在,早在無數(shù)紀元之前就已經(jīng)是道祖境中的頂尖人物,甚至觸摸到了更高層次的門檻,只因天地巨變或身受難以想象的重創(chuàng),才自我封印于時空盡頭,非魔族生死存亡之際,不得喚醒。
魔皇深知喚醒他們的風(fēng)險。且不說喚醒過程需要付出的巨大代價,就算成功喚醒,這些早已失去常人情感,思維方式無法以常理度之的老怪物們,第一個要吞噬的,可能就是他這個虛弱不堪的當代魔皇,用以補充他們沉睡萬古的消耗。
“但若不如此……本皇恐怕再無機會復(fù)仇!此人成長速度太過駭人,若等他徹底消化混沌之秘,諸天萬界,還有誰能制他?”魔皇臉上閃過極其掙扎的神色,最終,無盡的恨意與恐懼壓倒了一切。
“必須喚醒始祖!哪怕……付出一切代價!”他咬牙,下定了決心,身形再次化作一道黯淡的魔光,朝著黑暗最深處、那連魔魂都感到戰(zhàn)栗的禁忌之地踉蹌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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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另一邊。
虛空之中,張誠君凌空而立,周身繚繞的混沌氣息漸漸平息。與魔皇的驚天一戰(zhàn),看似他占據(jù)上風(fēng),實則兇險無比。魔皇的拼命反撲也讓他消耗巨大,特別是最后催動混沌法則本源擊傷魔皇,對他自身也是一種不小的負擔(dān)。
他緩緩閉上雙目,周身竅穴如同一個個微型的混沌旋渦,開始瘋狂吞噬周遭宇宙能量。無論是破碎的星辰之力,逸散的魔氣,甚至是虛無空間本身的結(jié)構(gòu)能量,都被強行掠奪過來,經(jīng)過混沌體的轉(zhuǎn)化,化為最精純的混沌元力,補充著他的消耗。
一個時辰,在寂靜的虛空中悄然流逝。
當張誠君再次睜開雙眼時,眸中混沌之光流轉(zhuǎn),深邃如淵,氣息已然恢復(fù)至巔峰狀態(tài),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練了一絲。與強敵生死搏殺,永遠是提升實力最快的方式。
他目光掃過魔皇逃走的方向,平靜無波。魔影大遁術(shù)的確玄妙,但他從未指望能單憑一擊就徹底留下這位雄踞魔界多年的皇者。
“窮寇必追,除惡務(wù)盡?!睆堈\君淡淡自語,聲音中聽不出絲毫情緒,“既已結(jié)下死仇,便容不得你緩過氣來,徒增變數(shù)?!?
他抬手虛抓,前方虛空中,幾滴漆黑如墨、卻閃爍著詭異血光的血液仿佛受到無形牽引,緩緩匯聚而來。這正是魔皇先前被混沌之力擊傷時,噴灑出的本命精血,每一滴都蘊含著磅礴的魔道精華和屬于魔皇獨有的生命印記。
這些精血懸浮在張誠君掌心之上,依舊散發(fā)著不甘的怨念和侵蝕之力,試圖污染周遭一切,卻被一層薄薄的混沌氣罩輕松隔絕。
“精血為引,咒殺神魂……魔皇,你既選擇與人族為敵,便嘗嘗這自上古之后便無人敢輕易動用的大滅仙術(shù)吧?!?
張誠君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他已跨越無盡空間,出現(xiàn)在蒼云大陸最為繁華鼎盛的中州之地。
諸仙城,人族對抗魔域的最前線巨城之一,亦是中州氣運匯聚之所。城中央,有一座巍峨聳立、直入云霄的巨塔——觀星臺。此臺本用以觀測周天星辰,推演天道運轉(zhuǎn),匯聚星辰之力滋養(yǎng)大地,此刻卻被臨時征用。
觀星臺頂端,方圓千丈的平臺上,已然被布置成一座肅殺無比的法壇。
法壇以萬年桃木根為基,上面刻畫著密密麻麻、繁復(fù)到極點的血色符紋,這些符紋并非朱砂所繪,而是以真龍血混合了鳳凰羽燼勾勒而成,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毀滅波動。法壇四周,按照玄奧的方位,插著九九八十一面黑色的幡旗,旗面上繡著猙獰的魔神圖案,但這些魔神無一例外,皆是被斬殺、被鎮(zhèn)壓、被詛咒的形態(tài),幡旗無風(fēng)自動,獵獵作響,散發(fā)出勾連幽冥、咒殺一切的恐怖氣息。
法壇中央,立著七個簡陋的草人。這些草人并非普通稻草扎成,其主干是以雷擊過的千年養(yǎng)魂木心削制,纏繞的“草”則是取自幽冥血海深處的蝕魂草,再用浸泡過黃泉之水的捆仙繩綁縛。草人身上,都用鮮紅的符筆寫下了不同的名諱,并鑲嵌著一縷屬于對應(yīng)者的氣息本源。
其中最為高大的一個草人,胸前書寫的正是“魔皇”的真名魔紋!那魔紋不斷扭曲,仿佛活物,散發(fā)出與張誠君手中精血同源的氣息。
張誠君的身影無聲無地出現(xiàn)在法壇中央。他面色凝重,即便是他,息施展此等逆天咒術(shù)也需謹慎對待,反噬之力絕非等閑。
他先是從懷中取出兩張符箓。這符箓非紙非帛,薄如蟬翼,卻閃爍著溫暖柔和的金色光輝,仿佛由純粹的太陽精金熔煉而成,表面流動的符文蘊含著至神至圣的守護之力——先天庚金守護仙符!此符珍貴無比,乃是以先天庚金之氣混合大日真精,于太陽星核中溫養(yǎng)萬年方能成型,足以抵擋道祖境的全力一擊數(shù)次。
他并指如刀,在自己眉心輕輕一劃,一滴殷紅中閃爍著混沌光澤的精血緩緩滲出,散發(fā)出磅礴的生命氣息和大道韻律。他以指尖引動這滴精血,精準地點在代表他自己的那個草人的眉心。
“嗡!”
草人微微一顫,那滴精血迅速滲入其中,原本死寂的草人仿佛瞬間被注入了生命,變得與張誠君氣機緊密相連,不分彼此。
緊接著,他取出一個玉瓶,瓶口傾斜,那幾滴掙扎咆哮的魔皇精血被引出,最終融合為一滴,散發(fā)著滔天魔怨,滴落在代表魔皇的草人眉心。
“嗷——!”
仿佛一聲無形的魔吼響起,魔皇草人劇烈震顫起來,表面魔光大盛,那滴精血瘋狂掙扎,想要逃離,卻被草人本身的蝕魂草和捆仙繩死死禁錮、吸收,最終在眉心留下一個漆黑如墨、不斷蠕動的印記。
張誠君眼神一厲,毫不猶豫地將那兩張珍貴無比的先天庚金守護仙符,“啪”“啪”兩聲,分別貼在了代表自己和代表魔皇的草人額頭之上。
守護己身,是為抵御咒術(shù)反噬;守護魔皇草人,卻是為了防止其因魔皇本身的掙扎或外界干擾而提前崩潰,導(dǎo)致咒術(shù)失??!此舉堪稱絕妙,亦極度奢侈。
下一刻,張誠君雙手抬起,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舞動起來,結(jié)出一個比一個復(fù)雜、一個比一個古老玄奧的印訣。每一個印訣的成型,都引動法壇四周的魔神幡旗劇烈搖動,招來無數(shù)肉眼可見的灰色、黑色氣流,這些是天地間的怨力、穢氣、死氣、衰敗之氣等一切負面能量,紛紛匯聚而來,融入印訣之中。
他的口中,開始吟誦起古老而晦澀的音節(jié)。這并非當今諸天萬界的任何語,而是源自混沌開辟之初,最本源、最接近大道規(guī)則的古老神語!每一個音節(jié)吐出,都引動大道法則共振,觀星臺上空,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間被無盡的烏云籠罩,烏云之中,血色雷霆翻滾,仿佛蒼天都在震怒,降下無窮的威壓。
恐怖的法則波動以觀星臺為中心,如同風(fēng)暴般席卷開來,瞬間籠罩了整個諸仙城,甚至向著更遙遠的地域蔓延。城中所有修士,無論修為高低,在這一刻都感到一陣沒由來的心悸,仿佛有什么極其可怕、極其邪惡的事情正在發(fā)生,一種大禍臨頭、劫數(shù)難逃的恐懼感從靈魂深處滋生。
修為低微者直接癱軟在地,瑟瑟發(fā)抖。修為高深如真仙、金仙者,亦是臉色煞白,紛紛沖出洞府,驚駭欲絕地望向觀星臺的方向,卻只看到一片被混沌氣息和詛咒之力徹底籠罩的禁區(qū),無人敢以神念探察,生怕被那恐怖的力量沾上絲毫,落得形神俱滅的下場。
“那是……咒術(shù)?何等惡毒的咒術(shù),竟能引動如此天象!”“是觀星臺方向!是誰在施展如此逆天之法?”“快開啟護城大陣!隔絕這股氣息!快!”
諸仙城亂作一團,恐慌蔓延。
而法壇之上,張誠君對這一切置若罔聞。他的全部心神,已然與這古老恐怖的大滅仙術(shù)融為一體。他的印訣越結(jié)越快,咒語越念越急,周身混沌之氣與那無盡負面能量交織,讓他看起來宛如執(zhí)掌毀滅的混沌魔神。
終于,所有的印訣、所有的咒語,所有的力量,都匯聚到了!
張誠君眼中厲芒爆閃,混沌之光洞穿虛空,右手猛然抬起,食指與中指并攏,指尖凝聚了足以讓萬界崩塌、讓眾生沉淪的恐怖詛咒之力,朝著代表魔皇的那個草人,遙遙一指!
口中斷喝,聲如混沌驚雷,炸響在法則之海:“敕!”“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