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萬里之外,一處深陷于連綿山脈懷抱中的幽谷,此刻正被慘烈與肅殺的氣氛完全籠罩。
谷地深邃,兩側(cè)峭壁如刀削斧劈,高聳入云,將天光都遮擋了大半,使得谷內(nèi)常年陰翳。奇異的是,谷中并非死寂的黑暗,而是流淌著濃淡不一的混沌霧氣,這些霧氣并非純白,其間夾雜著絲絲縷縷的灰敗與暗沉,無聲地翻涌,仿佛有生命在呼吸。空氣中彌漫著古老、蒼涼而又危險的氣息,那是源自太古,未經(jīng)馴服的蠻荒道韻,刺得人肌膚生疼,靈臺晦暗。
就在這片被混沌霧氣主宰的谷地中央,一片相對開闊的地帶,六道身影正戰(zhàn)至癲狂。
仙力澎湃,如決堤江河,洶涌對撞,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法則碎片四散激射,化作一道道絢麗卻致命的光弧,將堅(jiān)硬逾鐵的地面切割出縱橫交錯的深痕,將周遭那些嶙峋的怪石、枯死的古木盡數(shù)絞為齏粉。每一次交鋒,都引動天地靈氣的劇烈震蕩,谷地上空,因力量攪動而形成的能量旋渦時隱時現(xiàn),發(fā)出低沉的嗚咽。
戰(zhàn)場核心,稍遠(yuǎn)處一座不過百丈高下的孤峭石山之上,三株奇異的小樹正靜靜生長。它們并非凡木,而是由最精純的先天道則凝聚而成,通體流光溢彩,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道韻波動。一株熾白煌煌,如大日初升,光耀萬界;一株銳金之氣逼人,枝葉皆如神金鑄就,鏗鏘作響;最后一株則幽暗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連目光投入都會沉淪。三縷道則光輝交織,在這片昏沉的混沌山谷中,硬生生撐開了一片瑰麗而夢幻的光域,美得驚心動魄,也危險得讓人窒息。
正是為此神物,那六位已然站在此界頂峰的道祖級強(qiáng)者,才會摒棄身份,在此舍命相搏。
百丈之外,更遠(yuǎn)處的一些巨石之后,或是低空懸浮的遁光之上,影影綽綽聚集了百余人。他們的氣息強(qiáng)弱不一,但無一例外,此刻都死死盯著那三株道則小樹,眼中燃燒著無法掩飾的貪婪與渴望。先天道則,蘊(yùn)含天地至理,得之不僅實(shí)力暴漲,更可能窺得更高境界的門徑,誰人不心動?
然而,心動歸心動,卻無人敢越雷池一步。前方那六位道祖廝殺所溢出的能量亂流,如同無形的死亡界限,偶爾一道失控的法則余波掃來,便能讓一名大羅金仙級別的修士護(hù)體仙光崩潰,吐血倒飛。更多人則是面色蒼白,緊守心神,生怕被那斗法的道韻波及,壞了自身道基。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如同仰望星空的螻蟻,等待著或許根本不會出現(xiàn)的鷸蚌相爭之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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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張誠君于另一處天地,一拳將那兇悍怪獸轟成血霧,其磅礴氣血與世界之力尚未完全平復(fù)之際,他眉頭陡然一揚(yáng),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穿透層層虛空,望向了萬里之外的某個方向。
“好劇烈的波動……不止一道,是道祖級數(shù)在交鋒。還有……某種極其吸引人的道韻共鳴?!彼吐曌哉Z,體內(nèi)那浩瀚無邊的細(xì)胞大世界微微震顫,傳遞出一種本能的渴望。
“大哥,有寶貝?”肩頭,縮小了體形的金翅大鵬雕“小金”眼中金光一閃,它雖感知不如張誠君敏銳,但那種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卻做不得假。
“走!”張誠君沒有任何猶豫,袖袍一卷,空間法則自然流轉(zhuǎn),身周景物瞬間模糊、拉長。下一剎那,他已帶著小金融入了虛空夾層,以超越尋常修士理解的速度,朝著波動源頭穿梭而去。
萬里之遙,對于掌控了高深空間法則的張誠君而,不過呼吸之間。
當(dāng)他從虛空漣漪中一步踏出,懸浮于混沌山谷上空時,眼前的景象盡收眼底。他的目光先是掃過那慘烈混戰(zhàn)的六大道祖,隨即,便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定格在了那座孤峰之上的三株道則小樹之上。
瞳孔驟然收縮,隨即又恢復(fù)正常,只是那眼底深處,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光之道則……金之道則……還有,暗屬性道則!”他心中瞬間明了,“好家伙!這三道先天道則,竟在此地同時現(xiàn)世。光與暗對立統(tǒng)一,金則鋒銳無匹,若能齊得,正好可為我混沌世界補(bǔ)全重要一環(huán),奠定無上道基!”
一股志在必得的決心,如烈火般在他胸中燃起。他張誠君一路行來,歷經(jīng)無數(shù)殺劫,所求便是那至高無上的混沌大道,眼前之物,正是關(guān)鍵拼圖,豈容錯過?
他冷靜地觀察著戰(zhàn)局。那六位道祖,修為大抵都在道祖中期左右,手段狠辣,神通頻出,顯然都已打出了真火,消耗不小。其中一位身著玄色道袍,操縱幽冥鬼火的老者,一位身披金甲,拳印剛猛無儔的壯漢,以及一位身形飄忽,劍法詭譎如毒蛇的青衣女子,似乎稍占上風(fēng),但另外三人亦是不弱,拼死抵抗,一時難分勝負(fù)。
“機(jī)會!”張誠君心中冷笑。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根本無需與這六人硬拼招式,只需憑借絕對的速度與對空間的掌控,雷霆出手,奪了寶物便走,若能引得他們互相猜忌甚至內(nèi)斗,自是更好。
心念電轉(zhuǎn)間,方案已定。他對著肩頭的小金傳音一句:“稍安勿躁,見機(jī)行事?!?
下一刻,他動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沒有撕裂空間的爆鳴。他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一步邁出,身形仿佛化作了一縷青煙,融入了周圍環(huán)境的每一寸波動之中??臻g在他腳下折疊、壓縮,萬里須彌納于一芥子。那百丈距離,對于正在激戰(zhàn)的六人而或許仍需一瞬,但對于張誠君,卻仿佛不存在。
正全力對拼的六位道祖,只覺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細(xì)微的、不協(xié)調(diào)的空間漣漪。那漣漪微弱得如同幻覺,甚至比不上他們交手震動的萬分之一。
然而,就是這微不足道的一絲異樣,讓其中靈覺最為敏銳的那位青衣女劍仙心中警兆陡生!她幾乎是本能地,劍勢微微一滯,厲聲喝道:“小心!”
可惜,太晚了。
張誠君的身影如鬼魅般,毫無征兆地直接出現(xiàn)在了那座孤峰之巔,三株道則小樹之旁。他甚至沒有多看那六人一眼,仿佛他們只是無關(guān)緊要的塵土。右手隨意抬起,五指張開,對著那三株霞光萬道、瑞彩千條的小樹凌空一抓。
并非實(shí)物接觸,而是一種更高層面的法則攝取。
嗡——!
一股無形卻磅礴浩瀚的吸力自他掌心爆發(fā),那并非尋常的仙力攝取,而是蘊(yùn)含了他體內(nèi)細(xì)胞大世界本源之力的牽引。三株道則小樹劇烈一震,周身流轉(zhuǎn)的道韻光華瞬間被壓制、收攏,它們掙扎著,發(fā)出細(xì)微的、如同雛鳳哀鳴般的道音,但終究無法抗拒那世界本源的呼喚。
光芒一閃而逝,如同被無形巨口吞噬。三株價值無可估量的先天道則小樹,已然從石山上消失不見,原地只留下三個淺淺的坑洼,以及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道則余韻。
整個山谷,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扼住了咽喉。
時間,在這一刻凝固。
狂暴的仙力對撞戛然而止,肆虐的法則光弧憑空消散。那六位前一瞬還在舍生忘死搏殺的道祖,動作僵在半空,臉上的猙獰、狠厲、決絕還未來得及褪去,便已被無盡的錯愕、茫然所取代。
他們的目光,齊齊從原先的對手身上,轉(zhuǎn)移到了那座突然多出一個人的孤峰之巔。
石山之上,空空如也。
孕育了不知多少萬年,讓他們打破頭也要爭奪的先天道則……不見了!
而那個陌生的青袍男子,正緩緩收回手掌,神情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死寂。
絕對的死寂,持續(xù)了大約一個心跳的時間。
隨即——
“吼——!”
“混賬東西!”
“敢虎口奪食!拿命來!”
六道裹挾著滔天怒意、驚天氣息的怒吼,如同平地驚雷,猛然炸響!聲浪滾滾,震得整個山谷的混沌霧氣都瘋狂翻涌,遠(yuǎn)處那些圍觀的修士更是氣血翻騰,不少修為稍弱者直接耳鼻溢血,駭然暴退。
恥辱!前所未有的恥辱!
他們六人,皆是稱宗作祖、縱橫一方的人物,在此打生打死,竟被一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小子,當(dāng)著百余人的面,輕而易舉地摘走了勝利果實(shí)?這若是傳揚(yáng)出去,他們還有何顏面立于天地之間?
殺!必須將此獠碎尸萬段,抽魂煉魄,方能洗刷這奇恥大辱!
這一刻,什么道則歸屬,什么彼此仇怨,都被暫時拋諸腦后。唯一的念頭,便是將這個膽大包天的竊賊,徹底滅殺!
玄袍老者最先爆發(fā),干枯的手掌猛地拍出,幽冥鬼火化作一只遮天巨爪,鬼哭神嚎,帶著凍結(jié)神魂的陰寒與焚化萬物的酷熱,當(dāng)頭抓向張誠君。與此同時,那金甲壯漢怒吼一聲,渾身肌肉虬結(jié),金光爆射,一拳轟出,拳印凝如實(shí)質(zhì),化作一座金色的神山,裹挾著碾碎星辰的無匹巨力,碾壓虛空。青衣女劍仙身劍合一,人即是劍,劍即是人,一道青色驚鴻撕裂長空,劍尖一點(diǎn)寒芒,直刺張誠君眉心識海,快得超越了思維。
另外三位道祖亦是含怒出手,一人祭出一面血色大幡,搖動間萬魔嘶吼,血浪滔天;一人掐訣引動九天神雷,紫色電蛇狂舞,凝-->>聚成一道毀滅雷柱,轟然劈落;最后一人則身形一晃,化作三道真假難辨的幻影,從不同角度襲殺而至,手中匕首閃爍著淬毒的幽光。
六大道祖,含怒聯(lián)手一擊!
剎那間,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整個山谷仿佛要徹底崩塌毀滅,恐怖的威壓讓萬里之外的生靈都感到心悸。能量風(fēng)暴的中心,空間寸寸碎裂,露出后面漆黑的虛無。
面對這足以讓尋常道祖巔峰都色變退避的毀滅性圍攻,張誠君卻依舊立于峰巔,身形挺拔如松。
他眼中非但沒有懼色,反而掠過一絲冰冷的興奮。體內(nèi),那浩瀚無邊的細(xì)胞大世界開始轟鳴,無窮無盡的力量如同沉睡的巨龍?zhí)K醒,沿著經(jīng)脈奔騰咆哮。
“來得好!”
他一聲長嘯,聲浪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所有的轟鳴與怒吼。不退反進(jìn),一步踏出孤峰,主動迎向了那漫天殺劫!
首當(dāng)其沖的,是那幽冥鬼火巨爪與金色拳印神山。
張誠君不閃不避,右手握拳,指節(jié)泛著玉質(zhì)光澤,看似緩慢,實(shí)則快逾閃電地一拳直擊而出。沒有絢爛的仙光,沒有復(fù)雜的法則符文,只有最純粹、最原始、最霸道的力量!拳鋒所過之處,空間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直接被犁出一道清晰的真空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