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霧靈山時,朱由校派出夜不收先行探查四周,確認安全后才下令短暫休整。戰(zhàn)場之上,任何時刻都必須保持高度警覺。
不管身處何地,哪怕看似安全,也不能有絲毫松懈。正統(tǒng)年間的土木堡之敗,正是因為輕敵所致。
彼時大軍臨近京師,以為身在關(guān)內(nèi)便無大礙。加之永樂皇帝五次遠征漠北皆勝,上至皇帝下至士卒,無不滋生驕氣。
他們甚至覺得也先來只是送死,連行軍隊形都散漫不堪,仿佛不是出征,而是游山玩水。
結(jié)果也先繞過宣府、大同兩大要鎮(zhèn),突然奇襲,打得明軍毫無還手之力。二十萬精銳,被不到三萬敵軍全殲,連皇帝都被俘。
朱由校心中另有盤算,那就是隱藏自己的動向。否則,之前種種布置,豈不白白浪費。
“傳令,全軍分批休整,值守人員抓緊進食補水,馬匹也要歇息。其他人立刻睡覺,午時換崗?!?
他們隨身攜帶了干糧,無需生火造反,節(jié)省了不少時間。
太陽剛升,營地里除了戰(zhàn)馬的叫聲,再無其他聲響。
“陛下,我們明天這個時候就能到喜峰口了。”
“把地圖拿來,朕要看看!”
望著不遠處的遵化,朱由校問孫云鶴:
“遵化那邊有沒有路能通到草原?”
“回陛下,有,但都是小道,只能單人單馬通過,而且兩邊都是樹林,不適合大部隊行軍?!?
聽他這么說,自己倒是想多了。如果有人真從這里繞過來,后果不堪設想。
可也不能掉以輕心,還是得派人守住遵化。畢竟歷史上皇太極就曾從這里突破過。
馬祥麟接過親衛(wèi)遞來的地圖,走到皇帝身邊:
“陛下還在擔心?”
朱由校淡淡一笑:
“這是朕第一次打仗,怎么可能不緊張?心里總是七上八下的。”
馬祥麟點頭說道:
“這很正常,臣第一次上戰(zhàn)場時,也是整夜睡不著,心里直打鼓?!?
朱由校突然想起,馬祥麟的父親馬千乘,是被地方太監(jiān)陷害死的。
“瑞征,等回京后,朕會親自下旨,為你父親平反。”
馬祥麟立刻跪下,聲音顫抖:
“臣謝陛下恩典!”
朱由校將他扶起,語氣堅定:
“你不必如此,你父當年北上抗倭、平定播州之亂,是國家的功臣。”
“他死得冤枉,朕今日為他正名,不過是應有之舉?!?
馬祥麟眼含熱淚:
“陛下能如此厚待臣家,臣縱死難報!”
朱由校聽了,心頭一震,又想起另一件事。
萬歷二十七年,戚家軍第二次出征倭寇歸來,立下大功,卻因朝廷不發(fā)賞銀,心生不滿。
當時的文官集團不僅不處理,反而圍剿這支隊伍,最終戚家軍被自己人所滅。
這支南征北戰(zhàn)幾十年未敗的強軍,就這樣悲慘落幕。
而萬歷帝除了罵幾句,什么也沒做。
想到這里,朱由校只能嘆道:
“是朕的爺爺,對不起那些忠義之士。”
“張?zhí)珟?、戚少保,誰不是為國盡忠卻落得如此下場?”
馬祥麟輕聲勸道:
“陛下不必自責,事已至此,無法挽回。”
朱由校目光堅定:
“他們雖已遠去,但朕不能讓功臣蒙冤。神宗爺爺欠下的債,朕來還?!?
“陛下如此胸襟,真乃一代明君?!?
“行了,別再談這些煩心事了,大家都去休息吧,朕的心情輕松了許多?!?
“臣告退!”
朱由校剛剛所,的確是發(fā)自肺腑。雖說大明已病入膏肓,但并非沒有重振的可能。
朝中雖有軍力衰微、難以一戰(zhàn)之憂,但也并不缺少忠義之臣、驍勇之將。
天啟年間,浙兵、川兵兵力不過萬人,卻能正面迎戰(zhàn)努爾哈赤六萬大軍,勝負未分,戰(zhàn)力不容小覷。
崇禎年間的秦軍、天雄軍、勇衛(wèi)營也堪稱勁旅,曹變蛟率三千玉田兵突襲皇太極中軍帳,勢如破竹,連清軍引以為傲的白甲兵也無法抵擋。
那場決定命運的松山大戰(zhàn),大明集結(jié)九邊主力,揮師遼東,洪承疇統(tǒng)領(lǐng)全軍,以寡敵眾,竟一度將清軍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
多爾袞甚至萌生退意,準備帶著親兵撤離。眼看大明對清軍近二十年的劣勢即將扭轉(zhuǎn),勝利在望。
就在此時,皇太極染病,仍連夜從沈陽疾馳前線,一路鼻血不止。
抵達后怒斥多爾袞,繼而**。
洪承疇被皇太極斷其糧道,措手不及,軍陣大亂。即便如此,局勢也只是由優(yōu)勢轉(zhuǎn)為均勢,尚可一搏。
洪承疇本已穩(wěn)住陣腳,仍有翻盤希望。然而吳三桂聽聞后路斷絕,立刻發(fā)揮“跑路”本事,率先逃遁,軍心隨之崩潰,最終兵敗如山倒。
并非軍隊戰(zhàn)力不濟,而是自上而下的腐朽透頂。士兵無餉無糧,武器鎧甲破舊不堪,拿什么去打仗?
將領(lǐng)貪生怕死,層層弊端疊加,軍隊自然毫無戰(zhàn)力。這樣的局面,別說常人,就算是項羽再生,也只能夾著尾巴逃命。
他對馬祥麟所說的話,皆為肺腑之。雖說也有安撫人心之意,但更重要的是,他要為那些忠臣良將正名。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