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水,悄然流逝。轉(zhuǎn)眼間,杜府的小公子杜繼業(yè)便迎來了人生中第一個重要的日子——滿月之期。
這一個月里,杜遠(yuǎn)雖依舊按時出現(xiàn)在朝堂之上,但眉宇間那份初為人父的溫柔與牽掛,卻是難以掩飾。
朝堂上因科舉掀起的波瀾、世家或明或暗的反彈,似乎都暫時被這份私人的、巨大的喜悅沖淡了幾分。
整個金谷縣公府,始終沉浸在一片忙碌而又歡欣的添丁氣氛之中,下人們走路帶風(fēng),臉上都掛著與有榮焉的笑容。
滿月這天,杜府內(nèi)外早已是煥然一新,張燈結(jié)彩,披紅掛綠,其喜慶與熱鬧程度,甚至超過了月前那場轟動長安的科舉慶功宴。
天才蒙蒙亮,府門前的大街上便已車馬轔轔,冠蓋云集。
長安城內(nèi)數(shù)得上名號的達官顯貴、勛戚名流,幾乎悉數(shù)到場。
文臣之首如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乃至以剛直聞名的魏征,皆身著常服,面帶笑意地聯(lián)袂而至;
武將行列里,程咬金、尉遲恭、秦瓊等悍將更是早早便提著精心準(zhǔn)備的、往往帶著武人特色的厚禮(如鑲金嵌玉的小弓小箭,寓意勇武)。
人還未進府,那洪亮如鐘的嗓門便已傳了進來,嚷嚷著定要親眼看看,杜遠(yuǎn)這能文能武、智計百出的家伙,生出的娃娃究竟是何等英偉模樣。
就連那些與杜遠(yuǎn)在政見、利益上多有齟齬的五姓七望各家,在此等涉及人倫喜慶、又是皇帝明顯看重臣子的場合下。
也不敢公然擺出臉色,或是派了家族中較為得體的子侄輩前來,或是送上了價值不菲卻中規(guī)中矩的重禮,維持著表面上的禮數(shù)與和氣。
然而,最讓全場賓客瞬間噤聲,隨即引發(fā)內(nèi)心巨大震動,真正讓杜府今日之喜慶達到頂峰、堪稱蓬蓽生輝的,是皇帝李世民與長孫皇后,竟也輕車簡從,微服親臨!
當(dāng)司禮的內(nèi)侍用那特有的、極具穿透力的嗓音,清晰無比地高聲唱喏“陛下駕到!皇后娘娘駕到!”時。
原本喧鬧非凡的杜府,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咒,瞬間陷入一片極致的寂靜之中。
旋即,無論身份高低,所有賓客,連同府中仆役,皆齊刷刷地跪伏在地,黑壓壓的一片,山呼“萬歲”之聲如同海潮般響起,震動著庭院中的空氣。
李世民今日顯然心情極佳,他穿著一身玄青色暗紋常服,并未著龍袍,更顯得身姿挺拔,英武之中平添了幾分隨和。
他笑著虛抬雙手,聲音洪亮而親切:“眾卿平身!今日是杜愛卿家的大喜日子,是私宴,諸位愛卿不必拘泥于朝廷禮數(shù),都自在些,起來吧!”
長孫皇后緊隨其后,身著鳳紋常服,雖未戴沉重鳳冠,卻依舊儀態(tài)萬方,端莊溫婉。
她向眾人微微頷首示意,臉上帶著和煦如春風(fēng)般的笑容,并未在男賓聚集的外廳多作停留,便在貼身宮女和內(nèi)侍的簇?fù)硐?,徑直往?nèi)室去探望尚在休養(yǎng)的王萱和今日當(dāng)之無愧的小主角——杜繼業(yè)了。
李世民則被滿面榮光、又帶著幾分受寵若驚的杜遠(yuǎn),恭敬地引至主位坐下。
他興致頗高,與圍攏過來的房玄齡、程咬金等重臣親信談笑風(fēng)生,詢問著家常趣事,氣氛輕松融洽。
當(dāng)奶娘小心翼翼地將包裹在錦繡襁褓中、穿戴一新的小繼業(yè)抱出來見禮時,李世民更是龍顏大悅,竟親自伸出手,將那柔軟的小生命接了過來,動作雖略顯生疏,卻異常穩(wěn)妥。
那小小的杜繼業(yè)似乎也感應(yīng)到眼前之人非同尋常的氣度,竟也不怕生,睜著一雙烏溜溜、清澈如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位“陌生爺爺”。
看著看著,竟咧開還沒長牙的小嘴,露出了一個無意識的、純真無比的笑容。
“哈哈!好小子!有膽色!面對朕竟能不哭不鬧,還敢笑!果然像他爹,有氣魄!”
李世民見狀,不由得開懷大笑,聲震屋瓦,他低頭逗弄了一下嬰兒,隨即抬頭對侍立在一旁,心情緊張的杜遠(yuǎn)笑道。
“杜愛卿,朕看此子額角開闊,眼神清亮,面相不凡,將來好好教導(dǎo),必是我大唐的棟梁之材??!”
杜遠(yuǎn)心中激動,連忙深深躬身,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臣,代犬子,叩謝陛下金口吉!陛下隆恩,臣父子沒齒難忘!”
滿堂賓客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心中無不凜然,對杜遠(yuǎn)在圣心中的地位有了更為直觀和深刻的認(rèn)識。
皇帝親臨臣子家滿月宴已是殊榮,親自抱過孩子并給予如此高的期許,這份恩寵,在大唐開國以來,也是鳳毛麟角,極為罕見的。無形的信號,已然清晰地傳遞給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宴席氣氛熱烈,觥籌交錯,絲竹悅耳。待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宴至酣處,李世民與杜遠(yuǎn)并肩站在廳外回廊的欄桿處,暫時遠(yuǎn)離了核心區(qū)域的喧囂。
廊下懸掛的燈籠散發(fā)出柔和的光暈,映照著庭院中依舊喧鬧喜慶的景象,孩童嬉笑,賓客暢談,一派盛世祥和。
李世民手扶欄桿,望著眼前景象,頗有感觸地對杜遠(yuǎn)說道:
“杜遠(yuǎn)啊,看你如今嬌兒在懷,妻子賢淑,家業(yè)興旺和睦,又在前番科舉之中,為朕,為大唐立下赫赫大功,選拔出如許多埋沒于草澤的英才,充實朝堂,朕心……實是甚慰?!?
他的語氣中帶著真誠的欣賞與一種君王對得力臂膀的滿意。
杜遠(yuǎn)微微躬身,姿態(tài)謙遜而恭敬:“陛下謬贊了。
臣所有微末之功,皆賴陛下信重與鼎力支持,若非陛下乾坤獨斷,力排眾議,推行科舉新政,臣縱有想法,亦不過是空中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