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筆下的孔雀,昂首立于金絲楠木之上,身姿挺拔,羽毛絢麗多彩。然而,這只孔雀在落筆之前,必先抬起右腳,似乎在展示它的高傲與自信。千年之后,人們透過那泛黃的宣紙,看到的不僅僅是孔雀那華美的翎羽,更是那隱藏在帝王冠冕之下的蜷縮困獸。
真正的氣度,從來不會棲息在那些虛張聲勢的棱角之中。就如同被海水長期沖刷、磨去所有棱角的卵石一般,它們雖然失去了表面的銳利,但卻在退潮時顯露出了溫潤的玉質(zhì)。這種玉質(zhì),是經(jīng)過歲月沉淀后的內(nèi)斂與深沉,是一種無需張揚的氣度。
五柳先生陶淵明在解印歸田的那一天,毅然決然地將織錦官服疊作登高的墊腳石。他遠離了官場的喧囂與紛擾,來到南山腳下,過起了簡樸的田園生活。那里的豆苗雖然稀疏,但卻比朱門前的石獅更懂得向陽生長。當他在東籬采菊時,寫下了“久在樊籠里”的詩句,那些曾經(jīng)被他視若珍寶的功名,此刻都如同晨露一般,從葉尖滾落,消失得無影無蹤。
陶淵明并沒有完全斬斷與塵世的聯(lián)系,他依然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但他卻在草廬的炊煙中,照見了天地本真的模樣。原來,放下那倨傲的姿態(tài),浩然之氣自然會充盈如山谷晨風,讓人感到清新與自在。
王陽明被貶謫到龍場時,生活條件異常艱苦,但他并沒有被困境打倒。有一天,他的一個隨從突然生病,病情嚴重,王陽明心急如焚。在當時的情況下,醫(yī)療資源匱乏,王陽明決定親自為隨從治病。
他四處尋找草藥,但效果甚微。最后,他竟然想到了一個驚人的方法——劈開棺木!這棺木本是當?shù)孛缛擞脕泶娣抛嫦冗z體的,王陽明此舉無疑是對當?shù)亓曀椎囊环N挑戰(zhàn)。然而,他顧不得那么多,一心只想救隨從的命。
當王陽明劈開棺木時,一股腐濕的瘴氣撲面而來,彌漫在青石板上。這股瘴氣讓人感到窒息,但王陽明毫不退縮,他俯身傾聽苗人用骨笛吹奏的古調(diào)。這古調(diào)悠揚而神秘,仿佛蘊含著某種古老的智慧和力量。
王陽明在這一刻,似乎忘記了自己曾經(jīng)是那個在京華講學的理學大家,他完全沉浸在這股古老的氛圍中。而當“格竹七日”的執(zhí)念隨著夜雨滲入土地時,他心中的“心即理”的頓悟便如螢火一般,破土而出。
那些曾經(jīng)被他消殺的情欲妄念,此刻都如同遮住明月的浮云一般,漸漸散去。當云散時,他才發(fā)現(xiàn),月光如練,照徹千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