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堂紅燭燃至第三更,新婦的胭脂在鬢角暈開。她倚著雕花床柱,指尖反復摩挲嫁衣金線,忽覺那并蒂蓮紋竟如繩索勒入皮肉。前院酒令聲穿墻而來,恍惚間化作催征的號角——原來紅綢揭去后,人生戰(zhàn)陣才真正擺開。胭脂盒底壓著的田契戒據(jù),此刻比鳳冠更沉。
城東那座古老的寺廟,檐角的風鐸已經(jīng)響了幾十年,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和故事的綿長。每天清晨,掃落葉的老僧都會準時出現(xiàn)在寺廟的庭院里,他手持掃帚,默默地清掃著地面上的落葉。
當老僧走到藏經(jīng)閣前時,他總是會停下腳步,凝視著那株古老的梅花樹。這株梅花樹的梅枝虬曲,宛如他年少時逃婚翻越的墻頭,充滿了曲折和坎坷。而每年春天,梅樹上的花苞都會綻放,如同他心中的舊恨新愁一般,年年都在心頭纏繞。
寺廟里的木魚聲此起彼伏,仿佛在超度著萬千亡魂,但老僧心中那抹桃紅的影子卻始終無法被超度。袈裟對于他來說,不過是一件僧袍而已,雖然它包裹著他的凡胎肉身,但內(nèi)心的情感依舊如常人一般。
在廚房中,主婦正忙碌地準備著一家人的飯菜。她手持柴刀,用力地劈入木柈,發(fā)出“咔嚓”的聲音,這聲音震得梁上的塵土簌簌落下。主婦望著滿地狼藉的杯盤,心中忽然涌起一種感慨:半生的光陰似乎都被這廚房的油污所吞噬。
婚書被放在匣子里,已經(jīng)泛黃,而灶臺上的火雞卻永遠都是那么新鮮熱燙。腌菜甕即將被啟封,新麥等待著被磨成面粉,明天清晨還要給豬崽劁。當?shù)朵h深陷木紋的瞬間,主婦瞥見了自己的手指,那指節(jié)粗大得如同樹根一般。二十年的灶火熏烤,早已將她新嫁娘時的柔荑鍛造成了這副模樣。
后山墳塋地,紙灰被旋風托起。孝子賢孫們剛完成三跪九叩,便為墳頭栽柏還是植松爭執(zhí)起來。白幡在風里撕扯,恰似亡魂的冷笑。最老的長孫忽拋了哭喪棒:“爭什么?爺爺生前最煩吵鬧!”眾人怔忡間,旋風卷著紙錢直上青冥,倒比活人的跪拜更顯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