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把青莽山的輪廓染成暖金色時,林淵才背著藥簍踏上李家坳的土路。腳下的泥路被白日的雨浸軟,踩上去會陷出淺淺的腳印,他走得比往常慢了許多,不是因為渾身酸痛——早上滑坡摔的擦傷還在隱隱作痛,而是因為藥簍底層那只巴掌大的木盒。
他一路上都用胳膊肘護著藥簍側(cè)面,生怕顛簸把木盒撞壞。路過村口老槐樹時,李狗蛋的娘正坐在樹下納鞋底,見了他便喊:“淵娃子,今天回得這么晚?采著好草藥沒?”林淵連忙點頭應(yīng)了聲“嬸子好”,腳步?jīng)]停,匆匆往家走——他怕再多說兩句,對方要湊過來看藥簍,萬一發(fā)現(xiàn)木盒就麻煩了。
那間破敗的木屋就立在村尾,屋頂?shù)拿┎萦稚倭藥灼?,夕陽從破窗欞鉆進(jìn)去,在地上投下歪歪扭扭的光。林淵推開門,先把藥簍放在門檻邊,反手閂上木門——這門閂是他爹當(dāng)年做的,木頭已經(jīng)發(fā)黑,卻還結(jié)實。他走到桌邊,小心翼翼地把藥簍里的東西倒出來:沾了泥的凝露草、半塊沒吃完的糙面餅,最后才把那只深褐色的木盒捧出來。
木盒上還沾著黑風(fēng)淵邊緣的濕泥,他從灶邊摸出一塊洗得發(fā)白的舊布,蹲在地上慢慢擦。布絲擦過木盒表面的紋路時,他忽然停住了——之前在淵邊看得模糊,此刻在夕陽下才看清,那些紋路不是簡單的云紋,而是像極了水流纏繞的形狀,細(xì)細(xì)密密的線條從盒蓋邊緣往中心匯聚,最后凝成一個模糊的獸首圖案,像是某種水里的生靈,卻又說不出名字。
“這木頭也怪。”林淵用指尖蹭了蹭盒身,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往上爬,和昨天在山洞摸到的冰紋巖壁很像,卻又多了點溫潤,不像石頭那樣冷硬。他試著把木盒往耳邊湊了湊,沒聽到任何聲音,又輕輕晃了晃,里面似乎有東西,卻不發(fā)出碰撞聲,倒像是被什么軟東西裹著。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扣住盒蓋和盒身的縫隙,用力往上掰??珊猩w像長在了盒身上似的,紋絲不動。他又換了個角度,用指甲摳著縫隙使勁撬,指尖都摳得發(fā)紅了,木盒還是沒開。“難道有鎖?”林淵皺著眉翻來覆去看,盒身和盒蓋銜接處嚴(yán)絲合縫,連個鎖孔的影子都沒有。
他想起村里老人說過,有些舊盒子會用松香封死,泡在水里就能化開。于是他從水缸里舀了半瓢清水,倒進(jìn)一個破瓷碗里,把木盒整個放了進(jìn)去。水剛沒過盒身,他就盯著碗里看,眼睛都不敢?!傻攘艘混南愕墓Ψ颍餂]冒一個泡,木盒的紋路沒亮,甚至連一點水都沒滲進(jìn)去,拿出來時依舊干燥冰涼,像是根本沒碰過水。
“不行?”林淵咬了咬唇,又想到另一個法子。他往灶膛里添了幾根枯枝,用火石打著火,等火苗起來后,用一根細(xì)樹枝夾著木盒,小心翼翼地放在火邊烤。火苗舔著樹枝,他的手控制著距離,生怕火太近把木盒燒壞。木盒漸漸變溫了,卻不是普通木頭的焦熱,而是像曬過太陽的玉石,帶著溫和的暖意,盒身上的紋路在火光下微微發(fā)亮,卻還是沒有打開的跡象。
“難道真是個沒用的舊盒子?”林淵把木盒從火邊拿開,心里有點失落。他盯著木盒看了半天,又想起自己從黑風(fēng)淵邊緣摔下來都沒死,偏偏撿到這個盒子,總覺得不該這么放棄。他試著用柴刀的刀尖輕輕撬盒蓋的縫隙,剛碰到,就聽到“咔”的一聲輕響——不是木盒壞了,而是盒蓋似乎松動了一點。
他連忙放下柴刀,用手指再次扣住縫隙,輕輕一掰,“吱呀”一聲,盒蓋終于開了。里面沒有金銀珠寶,也沒有什么神兵利器,只有一本疊得整整齊齊的古籍,書頁是淡黃色的,摸起來不像紙,倒像是某種動物的皮,又軟又韌,還帶著點冰絲般的涼意。
林淵把古籍拿出來,攤-->>在桌上。書頁約莫巴掌大小,邊緣有些磨損,卻沒有一點霉斑,顯然保存得極好。他一頁頁翻看,心卻沉了下去——整本書上沒有一個字,只有空白的書頁,像是有人把字擦掉了,又像是本來就沒寫過。
“怎么會這樣?”他不死心,把古籍湊到夕陽下看,書頁透明了些,卻還是沒有字;又蘸了點清水抹在書頁上,水順著書頁滑下來,沒留下任何痕跡;甚至學(xué)著戲文里的樣子,把書頁放在火邊烤,火光下書頁微微發(fā)黃,依舊是空白。
林淵坐在桌邊,看著空白的古籍,心里又失望又疑惑。難道這木盒里,就裝著這么一本沒用的空白書?可這古籍的材質(zhì)如此特別,木盒又藏在黑風(fēng)淵邊緣,怎么看都不該是廢物。他拿起古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書頁邊緣,忽然覺得指尖一疼——書頁邊緣比看起來鋒利得多,像是薄刃,竟把他的指尖劃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