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沒完全散盡,青莽山的風(fēng)裹著草木的濕氣,吹得李家坳的炊煙都歪了幾分。林淵剛把裝著父母牌位的紅布塞進背包側(cè)袋,就聽見院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厚重、沉穩(wěn),像常年扛著獵槍走山路的人特有的節(jié)奏,不用看也知道是王虎。
他抬頭望去,只見王虎大步跨進院門,肩上沒扛慣常的獵槍,手里卻多了個用油布層層裹著的東西,棱角分明,看著沉甸甸的。他臉上帶著點局促,平日里曬得黝黑的臉頰,此刻竟泛著點紅,像是有什么話不好開口。
“王虎哥,你怎么來了?”林淵迎上去,目光落在那油布包上,“這是……”
“給你的。”王虎把油布包往林淵手里遞,動作有點笨拙,像是怕碰壞了里面的東西。林淵接過來,只覺得入手一沉,比他的青竹劍還重些,油布上還帶著淡淡的松脂香,像是剛從木箱里取出來的。
“這是啥?”林淵一邊解油布,一邊問。王虎沒立刻回答,只是搓了搓手,眼神落在院角那堆劈好的柴上——那是昨天下午他幫林淵劈的,說“路上用不上,先給你把家里的柴備足,回來也有得燒”。
油布解開三層,露出一把獵刀來。刀鞘是深褐色的牛皮做的,邊緣已經(jīng)磨得有些發(fā)白,上面刻著簡單的獸紋,是山里獵戶常用的樣式,卻比尋常獵刀的刀鞘更厚實,摸上去能感覺到皮革里層還墊了軟木,顯然是精心保養(yǎng)過的。林淵握住刀柄,輕輕一拔,“噌”的一聲輕響,刀刃出鞘時帶著股凌厲的寒氣,晨光落在刀身上,映出冷冽的銀光,刀刃邊緣沒有一絲卷口,反而鋒利得能映出他的眉眼。
“這是我爺爺傳下來的獵刀?!蓖趸⒌穆曇粼谂赃呿懫?,帶著點回憶的暖意,“當(dāng)年我爺爺用這刀,在青莽山殺過一頭三百多斤的野豬,還救過三個迷路的采藥人。后來我爹接過這刀,守了李家坳二十年,妖獸下山、山匪來搶,全靠這刀撐著。去年我爹走的時候,把刀交給我,說‘以后你就用它護著李家坳,護著身邊的人’?!?
林淵握著刀柄的手頓了頓,心里忽然沉甸甸的——他知道這把刀對王虎的意義,那不是普通的武器,是王家三代人守護家園的念想,是刻在骨子里的責(zé)任。他連忙把刀插回鞘里,想把油布包遞回去:“王虎哥,這刀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你還要用它護著李家坳,我……”
“你必須收?!蓖趸醋∷氖郑Z氣比平時都要堅定,黝黑的眼睛里滿是認真,“李家坳有我在,還有村里的獵戶,撐得住??赡悴灰粯?,你要去青州城,去青云宗,路上說不定會遇到山匪,遇到?jīng)]退干凈的妖獸,你那青竹劍是修仙者的法器,可有時候近身搏殺,還得靠一把實在的刀。這刀能劈鐵斷石,你帶著,我心里踏實。”
他說著,伸手摸了摸刀鞘上的獸紋,指尖劃過那些磨白的痕跡,像是在跟老伙計告別:“我爺爺說過,好刀要跟著能護住人的人。昨天妖獸潮里,你拿著青竹劍擋在我們前面,那模樣,跟我爺爺當(dāng)年擋著野豬的樣子一模一樣。這刀給你,不虧?!?
林淵看著王虎的眼睛,里面沒有絲毫不舍,只有對他的牽掛。他想起三年前,自己剛失去父母,在青莽山采藥時差點摔下陡坡,是王虎路過把他拉上來,還扔給他半只野兔,說“以后少往險地方去,餓了就來我家吃”;想起去年冬天,他沒錢買棉絮,是王虎悄悄在他門口放了一袋棉花,說是“家里多的”;想起妖獸潮時,王虎胳膊被黑鬃熊拍腫了,還在喊“林淵,你專心御敵,后面有我”。
這些年,王虎對他的好,不是轟轟烈烈的幫襯,是細水長流的惦記,像青莽山的泉水,不顯眼,卻一直滋養(yǎng)著他。林淵握緊刀柄,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聲音有點?。骸巴趸⒏纾x謝你。這刀我收下了,我會用它護著自己,也會記得,我是從李家坳走出去的,記得要護著這里的人。”
王虎見他收下,臉上終于露出了笑,黝黑的臉頰皺成了褶子,像曬透了的老樹皮,卻格外真誠。他撓了撓頭,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聲音比剛才低了些:“林淵,有件事……我想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