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源是被電腦主機的輕微嗡鳴喚醒的。
指尖先觸到了冰涼的塑料鼠標,而非云絲被的軟糯觸感。
鼻尖縈繞的也不是靈香草混著月見草的清雅香氣,而是出租屋窗外飄進來的。
帶著夏夜潮濕氣息的晚風,還裹著樓下便利店關(guān)東煮的微弱味道。
他猛地睜開眼,視線里沒有雕花床頂?shù)乃厣啂?,只有泛著冷光的電腦屏幕——《崩壞:星穹鐵道》
的界面還停留在長樂天的地圖加載頁,右下角的“正在連接”圖標正緩慢地旋轉(zhuǎn)著。
像極了夢里那串總在耳邊叮咚作響的銀鈴。
他下意識抬手摸向手腕,那里空空如也,沒有半點銀鈴晃動的細碎聲響。
再低頭看自己的衣服,是穿了三年的灰色短袖,袖口還沾著上周吃泡面濺上的油漬,哪有半分黑色襦裙的柔美感。
方源僵坐在電競椅上,手指微微發(fā)顫,他甚至能清晰地回憶起夢里鏡流頭發(fā)上靈香草的味道。
能想起云絲被裹住身體時那種軟乎乎的暖意,還有火鍋的紅油沾在指尖的黏膩觸感。
那些細節(jié)真實得可怕,仿佛不是一場夢,而是他真真切切在長樂天走過的一天。
電腦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把瞳孔里的疑惑照得格外清晰。
他伸手點開鼠標,長樂天的地圖加載完成,畫面里熟悉的朱紅廊柱、掛著燈籠的商鋪次第展開。
和夢里的場景幾乎一模一樣,卻少了那份能觸碰到的溫度。
方源的目光落在屏幕角落里的“鏡流”角色圖標上,少女眉眼清冷,持劍而立。
和夢里那個會拉著他衣袖撒嬌、說怕黑的小姑娘判若兩人。
他忽然想起夢里鏡流最后說的話,說下次要帶他去吃糖炒栗子。
那語氣里的期待還在耳邊打轉(zhuǎn),可眼前只剩下冰冷的像素畫面。
他起身走到窗邊,推開那扇老舊的鋁合金窗戶。
晚風帶著夏夜特有的燥熱涌進來,吹得窗簾輕輕晃動。
樓下的路燈亮著昏黃的光,幾個晚歸的行人匆匆走過,腳步聲和偶爾的談笑聲順著風飄上來,卻襯得出租屋更顯冷清。
方源靠在窗框上,抬手按了按太陽穴,試圖理清混亂的思緒。
他明明是下午下班后打開游戲,想趁著周末刷會兒副本,怎么會趴在電腦前睡著,還做了這么長的一場夢?
夢里的細節(jié)還在不斷涌上心頭。
他記得鏡流為他挑步搖時,指尖劃過珠玉的冰涼觸感。
記得青禾遞來的濕巾帶著淡淡的薄荷香;記得房間窗臺上的月見草,在暮色里泛著的那點微光。
甚至記得自己拒絕鏡流時,心里那份不忍的柔軟——這些情緒太真實了。
真實到他現(xiàn)在想起鏡流委屈巴巴的模樣,胸口還會泛起一陣細微的酸澀。
他向來不是多感性的人,每天過著兩點一線的生活,上班對著報表。
下班對著電腦,日子平淡得像一杯白開水,可這場夢卻給了他一段從未有過的、熱熱鬧鬧的時光。
方源走回電腦前,鼠標指針在“開始游戲”按鈕上懸停了很久,最終還是點了取消。
他打開手機,翻遍了相冊,想找一張能和夢里場景呼應(yīng)的圖片,卻只看到滿屏的工作截圖和外賣訂單。
他忽然覺得有些好笑,自己竟然會對一場夢如此較真。
可心里的失落卻揮之不去。夢里的他,雖然頂著一副陌生的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