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那聲“你來啦”直接烙印在他意識最深處的瞬間，那股將他的感知無限撕扯、拉長的詭異力量驟然消失。

李豫猛地向后一個趔趄，沉重的防護靴踩在金屬地板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眼睛不知何時早已脫離了那個深邃的觀測窗口，仿佛他的本能在那超越承受極限的景象前，強行切斷了這致命的連接。

冰冷的觸感瞬間包裹全身，貼身的防護服內(nèi)襯早已被汗水徹底浸透，濕漉漉地黏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寒意。他粗重地喘息著，頭盔面罩上因他急促的呼吸而迅速凝結(jié)起一片白霧，又快速被內(nèi)部循環(huán)系統(tǒng)帶走，周而復(fù)始，如同他此刻狂跳不止、幾乎要掙脫胸腔束縛的心臟。

僅僅是那短暫到無法用時間衡量的“一瞥”，卻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精氣神，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疲憊和虛弱感如同潮水般涌上，讓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

“感覺如何？”楊知遠教授的聲音透過內(nèi)部通訊傳來，依舊是那副冷靜到近乎漠然的語調(diào)，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他似乎并未察覺到李豫那幾乎崩潰的狀態(tài)，或者說，他早已習(xí)慣了實驗者各種可能的反應(yīng)?！啊严丁拈_啟和維持極不穩(wěn)定，能量逸散模式也充滿隨機性。失敗是常態(tài)，一百次嘗試?yán)?，有九十九次可能什么都感知不到，這很正常。”

他操作著終端，關(guān)閉了“裂隙發(fā)生器”的能量供應(yīng)，那令人心悸的高頻震動和能量嗡鳴聲漸漸平息，實驗室重新回歸到那種帶著危險氣息的低沉嗡鳴背景音中。

“不用灰心，以后還有機會?！睏罱淌谵D(zhuǎn)過身，厚重的防護服讓他動作顯得有些遲緩，但他看向李豫的目光依舊銳利，隔著面罩，似乎也在評估著這位新學(xué)生首次接觸核心實驗后的狀態(tài)?！案呔S觀測，本就超越常人的感知范疇。第一次接觸，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會本能地拒絕處理那些無法理解的信息，表現(xiàn)為一片空白或強烈的生理不適，都是常見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

李豫張了張嘴，喉嚨卻干澀得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從面罩下傳出更加粗重、艱難的喘息聲。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滑落，流進眼睛里，帶來一陣酸澀的刺痛。

什么都沒看到？

那片吞噬一切的虛無，意識被無限拉長的扭曲感，還有……那頭龐大無匹、仿佛由規(guī)則本身構(gòu)成的黑色巨獸！祂轉(zhuǎn)過頭，用那只燃燒著暗金色火焰的獨眼凝視著他，然后……然后變成了他的臉！對他露出了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說出了那句仿佛等待了億萬年的話——

“你來啦?！?

每一個細節(jié)，都如同用燒紅的烙鐵，深深地烙印在他的靈魂之上，清晰得可怕，怎么可能是什么都沒看到？！

祂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在火星，dyb基地深處，那半具被稱為“龍骸”的殘軀，那空洞的眼窩……明明昭示著這條遠古巨獸的隕落。為什么……為什么會在那所謂的“高維裂隙”之后，看到一個完整的、活著的祂？

為什么……祂會變成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