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循著那道威嚴中透著一絲不耐煩的傳音,在依舊彌漫著腐朽氣息的濃霧中穿行。
周遭死寂得可怕。
先前那足以吞噬萬物的孽潮與驚天動地的搏殺,仿佛都只是一場幻夢。
如今只剩下滿目瘡痍的大地,以及空氣中那股揮之不去的,如同尸骸腐爛了千百年的腥臭。
秦朗很快便在一處由斷裂白骨堆砌而成的小丘后,見到了黃龍帝君。
他只是隨意地站在那里,周身沒有任何驚人的氣勢外放,卻仿佛與整片天地融為了一體,自身便是規(guī)則,便是天理。
秦朗心頭劇震,他能感覺到,眼前這人身上那股深不可測的氣息,比先前女帝殘魂所化的人皇法相,還要浩瀚,還要古老。
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當即上前,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一禮。
“晚輩秦朗,見過前輩。不知前輩喚晚輩前來,有何吩咐?”
黃龍帝君的目光在他身上掃過,那眼神平淡無波,卻仿佛能將他從神魂到肉身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方才施展的,可是太極乾坤手?”
秦朗心中一凜,連忙頷首:“正是。”
“原來如此?!秉S龍帝君點了點頭,那張威嚴的臉上,竟是露出了一絲追憶之色:“難怪你我之間,會牽扯上這么一絲因果。”
他負手而立,望著遠方翻涌的濃霧,仿佛在透過這片虛無,看著遙遠的過去。
“我與你的先祖,秦天明,有過一面之緣。”
秦朗聞,身形猛然一震。
秦天明!
那是秦家家譜上記載的,秦家的初代老祖!
“當年,紀祖巡游天下,我隨侍在側,曾于一座凡人城池中,見過你的先祖?!秉S龍帝君的聲音悠悠傳來,帶著幾分感慨。
“那時的他,還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卻已有了幾分宗師氣象。恰逢有魔道妖人為煉邪寶,欲獻祭滿城生靈,是他,以一己之力,攔在了那魔頭與萬千百姓之間?!?
“他所用的,便是那太極手的雛形。以一當百,圓轉如意,竟是硬生生地將那魔頭拖到力竭,著實是個難得的俊杰?!?
黃龍帝君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極淡的笑意。
“當時,紀祖見他心懷仁善,根骨又是絕佳,便動了收徒的心思。只可惜,他婉拒了。”
“他說,比起追隨紀祖云游四海,勘破大道,他更放心不下身后的父老鄉(xiāng)親?!?
“紀祖念他仁心可嘉,便也未曾強求,只是在他那套粗糙的功法上,隨手點撥了幾句。自那以后,世間才有了真正的太極乾坤手?!?
聽到這段不為人知的家族秘辛,秦朗心中激蕩,再次對著黃龍帝君深深一拜。
“原來如此……晚輩代先祖,謝過紀祖與前輩當年的點撥之恩?!?
黃龍帝君擺了擺手,神情重新恢復了那份古井無波的威嚴。
“恩情算不上,只是了結一樁陳年舊事罷了。”
他話鋒一轉,目光重新落回秦朗身上,眉頭卻微微蹙起。
“你如今既已承載人族氣運,凝聚人皇之身,為何這氣運之力,卻如此稀???”
秦朗聞,只得如實答道:“回前輩,晚輩所得的,乃是大乾女帝的人族氣運,并非昆侖傳下?!?
“大乾……”黃龍帝君聞一怔,隨即啞然失笑,搖了搖頭。
“胡鬧。大乾王朝覆滅數(shù)千年,氣數(shù)早已散盡,其后人血脈凋零,又能為你提供多少氣運加持?”
他沉吟片刻,像是做出了什么決定。
“也罷。今日你我在此相見,我便送你一場造化,順道了結了你我之間這最后一點因果?!?
“將你的陰陽雙魚喚出?!?
秦朗心中一動,不敢怠慢,當即抬起手掌,心念微動。
嗡!
一黑一白兩條靈動的小魚,自他掌心之中盤旋而出,首尾相銜,環(huán)繞著他的手臂緩緩游動。
黃龍帝君目光一凝,只是隨意地一揮手。
那兩條原本與秦朗心神相連的陰陽魚,竟是瞬間脫離了他的掌控,化作兩道流光,乖巧地飛到了黃龍帝君的掌心之上,滴溜溜地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