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州的田,今年租子又減了三成,家里有地的,回去就能種;沒地的,我鎮(zhèn)南軍也給你們發(fā)糧種,讓你們開墾荒田。
跟著薛毅死守這里,你們能得到什么?一具裹尸的草席,還是家人無依無靠的下場?”
“徐平!你休要再蠱惑人心!”薛毅的聲音都在發(fā)顫,他能感覺到,麾下兵卒的心已經(jīng)開始動搖。“弟兄們,為國盡忠乃是無上榮耀,豈可因他三兩語而動搖!本將……”
“當(dāng)真是蠱惑嗎?”徐平大聲打斷了對方話?!靶炷持皇窃谡f個事實罷了。
薛將軍,朝廷什么時候真正在乎過邊關(guān)將士的死活?還是說,你要因為你所謂的忠心讓這幾萬人隨你埋骨于此?”
此話一出,薛毅的臉色瞬間大變。什么時候守節(jié)也是錯了?都說徐平善辯,這等花巧語之下,自己一個武夫,連反駁都不知該說些什么……
見他欲又止,徐平故作嘆息?!澳銥榇罅菏亓艘惠呑语w云,其結(jié)果呢?”他語氣中刻意帶著幾分感慨,雙目也緩緩閉上。“朝廷把你當(dāng)棋子,把你當(dāng)眼中釘,而你駐守的關(guān)隘也成了叛軍巢穴!這樣的效力,有何意義?”
罷,徐平揮手朝身后示意,親兵將香案往前挪了挪,那炷香已經(jīng)燃了一半,香灰搖搖欲墜。
“林靖到死都以為自己在效忠安國,卻不知道他守的是座早被皇子放棄的孤城。”徐平將目光再度落回薛毅身上?!把④姡瑒e做第二個林靖。
歸順徐某,將來清君側(cè),還可還大梁一個清明,到時你再問問百姓,你是不是忠良?!?
薛毅騎在馬上,渾身冰冷。
徐平的話像一把把尖刀,剖開了他堅守多年的“忠君”信念,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現(xiàn)實。望著甕城里那些年輕的士兵,他們大多才十七八歲,眼神里的恐懼和期盼,像針一樣扎著他的心。
香還在燃燒,火苗越來越弱,仿佛在倒數(shù)著這幾萬條人命的期限。風(fēng)從甕城穿過,帶著箭樓弓箭手的呼吸聲,也帶著兵卒壓抑的議論聲,敲打著薛毅早已動搖的決心。
“徐某再給你半炷香!”徐平挑了挑眉,緩步攀上高臺。“岳州營的弟兄們,你們說說,你們是在保誰的江山?
是外戚擺弄的幼帝?還是那些在京城搜刮民脂民膏的奸佞?還是企圖謀逆的顧應(yīng)痕?”
聽聞此,甕城里的兵卒騷動起來,不少人從竊竊私語變成了破口大罵。他們跟著薛毅打仗,說是保家衛(wèi)國,可糧餉被克扣、家眷被盤剝,誰心里沒本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