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使駭然。
錢龍錫輕聲一笑。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
用一個蔡思充和一群憤怒的讀書人,換小皇帝方寸大亂。
如此,我等才能有足夠的時間運作。
到那時,在口誅筆伐之下,我要看看咱們這位小皇帝,要如何裁撤南直隸。”
蔡司充,不單是南直隸的刑部尚書,同時也是此地文人心中的旗幟人物。
他一死,這幫讀書人必然大亂。
南直隸的官員多半能詩善賦,比京官更加風(fēng)雅。
可惜無論天啟還是如今的崇禎,對詩詞毫無興趣。
蔡司充心有怨氣。
對朝廷、對皇帝、也對這個時代的不公皆有怨。
他自認(rèn)是千里馬,是注定能改變大明格局的那個人。
若不是被放在南直隸,他早該名震天下。
可惜兩代帝王,皆不喜詩詞歌賦,皆看不到他的才能。
事實上,南直隸官商勾結(jié)、鉆律法空子的諸多手段,都出自他之手。
在他看來,明刊曝光馬士英的貪腐手段,不過是小兒科。
在他心里,推翻大明之后,他必能殺盡天下貪官,也必然會青史留名。
從錢龍錫處回來后,他立即召集門生。
對他來說,要讓南直隸的讀書人掀起風(fēng)浪,太容易了。
崇禎取消了讀書人的特權(quán),不許從府衙領(lǐng)銀領(lǐng)物。
他便用輪流到官堂授課的方式,為應(yīng)天府學(xué)子輸送大筆銀錢。
他在讀書人心里的地位,比那小皇帝高出不知凡幾。
他望向最得意的學(xué)生,開口說道。
“皇帝高高在上,不過是養(yǎng)在籠子里的金絲雀罷了。
我們讓他看什么,他便只能看什么。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臣若要君昏,君再明也明不起?!?
蔡司充揮袖。
“去吧,讓應(yīng)天府的讀書人走上街頭。
呵呵……
殺之,會寒天下文人之心,朝中諸臣必會反對。
不殺,則要被我們牽著鼻子走。
哈哈……”
京城。
天啟大祥祭典在京同樣舉行,崇禎不敢敷衍。
畢竟天啟陵寢大部分還是毛坯,他實在是不好意思將儀典辦得寒磣。
二月的北京依舊寒冷,崇禎卻已從東暖閣搬回御書房。
掌燈時分,內(nèi)閣大臣、刑部尚書劉鴻訓(xùn)入內(nèi)。
崇禎主動起身。
“閣老,陪朕用膳。”
如今內(nèi)閣只有首輔一人,次輔人選仍未確定。
劉鴻訓(xùn),歷史上在崇禎初年擔(dān)任首輔。
卻只干了一年就被東林領(lǐng)袖錢龍錫彈劾罷官流放。
其后繼任首輔的是平庸無比的黃道登。
再之后是李標(biāo)。
然后內(nèi)閣便像走馬燈般一換再換。
政令則是朝令夕改。
史書上稱錢龍錫為重臣,崇禎元年入閣。
后卷入袁崇煥案被流放。
南明時獲平反但已年老。
然而崇禎心知,史書絕非真相。
福王朱由崧能在南明稱帝,背后正是錢龍錫謀劃。
他之所以被貶流放,是他自己想走。
因為他動了自立的心思,同時也看到了機會。
可他沒料到,破敗的大明會蹦出一個李自成,斷了他所有野心。
如今的大明不會再走舊路,自然也容不下他錢龍錫。
自崇禎登基以來,無數(shù)人建請他入閣,崇禎以各種理由全都擋了回去。
劉鴻訓(xùn)之所以被貶,是因為他太硬,也太直。
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
劉鴻訓(xùn)看到崇禎晚膳只有三菜一湯。
且葷菜只有一盤,忍不住心頭一震。
“閣老,動筷子?!?
崇禎極為隨意,甚至親自舉酒壺為劉鴻訓(xùn)倒酒。
劉鴻訓(xùn)惶恐卻又激動。
如此陛下,大明何愁不興?
“京中專做馬肉的那家酒樓,查得如何?”
劉鴻訓(xùn)忙放下筷子,崇禎擺手。
“邊吃邊說?!?
“乃是一家名為子乚(yi)的商行所有。
此商行在京城產(chǎn)業(yè)極多,生意更是延至全國?!?
崇禎輕笑。
“子乚為孔。
看來衍圣公的心思,還真不少?!?
說著,他示意王承恩遞上一份奏報。
劉鴻訓(xùn)接過后,只看一眼,臉色便陡然慘白。
云南沐王,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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