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伯渾濁的目光掃過這陰暗的石室,最終如同淬毒的匕首,再次狠狠釘在黃蓉身上,“你說…這血海深仇…我該不該報?!你爹欠我的…父債…”他的手勢猛然指向黃蓉,帶著千鈞的殺意,“要不要?讓做女兒的來償?。?!”
那最后的手語動作,如同死神的宣判,帶著積壓了三十年的滔天怨毒,將石室內的空氣徹底凍結!
黃蓉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眼前這個跛足老仆的形象,已與地獄爬出的復仇惡鬼無異。
而他手中的利弩,正散發(fā)著冰冷刺骨的死亡氣息,牢牢鎖定著她和楊過!
趙伯的手勢和表情因極致的屈辱與恨意而扭曲,但就在這時,他那雙渾濁枯井般的眼中,竟極其詭異地、短暫地掠過一絲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暖意?
“三十年…呵…那地獄般的三十年里…只有一個人…只有一個人!沒有把我當成污穢的殘渣、復仇的囚徒…她像…像從云端誤入泥潭的仙子…”
石室內一片死寂,只有趙伯那無聲卻飽含怨毒的“訴說”在空氣中彌漫。
柯南不安地刨著地面,發(fā)出低低的嗚咽。
趙伯枯槁的手指不自覺地撫過心口,動作輕柔得與他此刻的猙獰格格不入,渾濁的眼底深處,掙扎著浮起一個模糊卻溫暖的光影,“你的娘親…馮蘅…”
提到這個名字的瞬間,他伯整個人似乎被一股巨大的悲傷攫住,連那滔天的恨意都為之凝滯了片刻。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著,仿佛這個名字本身便帶著撕裂靈魂的力量:
“她如此善良…她竟敢…反對丈夫黃藥師對犯人們施以酷刑!”
他的手勢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動,仿佛至今仍覺得那是個奇跡,“她…憐憫我們所有人…甚至…偷偷地…給我這個‘惡人’…送藥…送飯…用那雙…不染塵埃的眼睛…看著我…像看一個…人…一個正常的人?!?
“那時…我身在地獄…心卻…竟生出了一絲可笑的暖意…我本想一死了之…可看到她…看到她在桃花樹下…那身影…那笑容…我…我竟舍不得死了…”
他枯瘦的手在空中虛虛地描繪著,如同描繪一個早已破碎的夢境,眼中是深不見底的痛苦與眷戀,“我只想…遠遠地看著她…像看著…這世上最后一點光…就夠了…”
趙伯的手勢沉重而顫抖,帶著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絕望與卑微的感激。
“是你娘……她整理手語,讓我們聾啞之人也能訴說喜悲,教我們如何活著?!彼氖种冈谔摽罩泄蠢罩?,像是在描繪一個早已消逝的影子,“桃花島上,沒有一個仆人不念她的好……她給過我們尊嚴。
“既然承我娘的情——”黃蓉的聲音突然打斷趙伯的“訴說”,“為何還要勾結外敵造反?為何要背叛桃花島?!這就是你報答她的方式?!”
“可是…我…的…光…熄滅了!”趙伯的身體猛地一抖,那點微弱的暖意瞬間被狂暴的怨毒和絕望撕得粉碎!他的手勢變得狂亂而絕望,如同溺水者的最后掙扎,“因為你!她走了!因為生下你…走了!”
黃蓉眼里的光一下子竟也暗淡了下來。
“她就像一陣風…什么都沒留下!只留下這…冰冷的桃花島…和…我這具…連死都找不到意義的殘軀!我的心…也跟著她…一起死了!埋在了那年的桃花樹下!”
趙伯瘋狂地指向石室之外,仿佛指向那虛幻的墳墓,渾濁的淚水混合著無盡的恨意,終于不受控制地淌過他溝壑-->>縱橫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