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幾次‘洽談’和‘驗貨’,歐陽旭不僅親眼見到了那些被刻意貶為‘次等’,實則品質(zhì)極佳、甚至優(yōu)于部分貢茶的‘私茶’。
更巧妙地從一名急于促成大生意的茶商口中,套出了這些茶葉一個隱秘的流轉(zhuǎn)渠道。
是位于姑蘇城西碼頭附近,一家看似普通的貨棧。
“官人,不瞞您說,”那茶商壓低聲音,眼神中透著一絲神秘,“這批貨,最后都得經(jīng)‘永豐棧’的手,那邊…有路子,能確保安全,直供京里的高門大戶,甚至……嘿嘿,您懂的?!?
“永豐棧……”歐陽旭記下了這個名字,眼神中閃過一絲銳利。
接下來的行動便迅捷如風(fēng)。
歐陽旭動用了巡察御史的權(quán)限,但并未通過姑蘇府衙,而是直接調(diào)派了自己帶來的親信以及部分可信的寧海軍軍士。
在一個深夜,他們?nèi)缤狄怪械睦?,突擊查封了‘永豐?!?。
搜查結(jié)果令人‘振奮’。
在貨棧的隱秘地窖中,不僅起獲了大量包裝精美、準(zhǔn)備運往北方的‘私茶’,其品質(zhì)與貢茶無異,數(shù)量驚人。
更關(guān)鍵的是,查獲了數(shù)本記錄了詳細(xì)交易往來的私賬,其中清晰記載了與姑蘇府衙某些官吏的‘分紅’記錄。
甚至,有幾筆數(shù)額巨大的款項,模糊地指向了‘蕭府’或用了特定的代號,但時間、數(shù)額與蕭欽在姑蘇任職的時期高度吻合。
人證有茶商的供詞,物證有私茶、賬冊等,一應(yīng)俱全,一條利用‘北苑茶貢’中飽私囊的利益鏈條,似乎已然浮出水面。
而其終端,赫然指向了前任蘇州知府、現(xiàn)任兩浙路安撫使蕭欽。
看樣子,歐陽旭此前的猜測果然沒錯,‘北苑茶貢’利益巨大,蕭欽這個巨貪奸臣果然在這其中攫取巨額私利!
只是奇怪的是,從那兩個假書童口中得知的情報,似乎和查到的內(nèi)容對不上。
那兩個假書童說,高鵠似乎也想摻和‘北苑茶貢’,可就目前歐陽旭所查到的,和高家并無關(guān)聯(lián)。
……
杭州,安撫使司衙門后堂。
蕭欽正神色閑適地品著香茗,一名心腹屬官躬身立于堂下,正詳細(xì)稟報道:
“……經(jīng)此一案,博朔已上表自劾,承認(rèn)失察之罪,懇請朝廷予以責(zé)罰,宗琛、鄭青田之罪證確鑿,已一并呈送京師?!?
“相公,此間大局已然底定,博朔此番即便不致倒臺,也必遭重創(chuàng),難以再與相公抗衡了。”
蕭欽聽著屬官的稟報,手指輕輕敲擊著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最終化作一聲舒暢的輕笑:
“好,甚好!博朔此人,剛愎自用,貪得無厭,早該有此一劫,他能主動請罪,倒還算識時務(wù),也保全了三分體面?!?
聽到這個消息,蕭欽心情極佳,連帶著看窗外的天色都覺得格外明朗。
抿了口茶,蕭欽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隨口問道:
“對了,姑蘇那邊,那位年輕的歐陽御史,近日有何動向啊?可還在忙著‘明察暗訪’?”
屬官臉上立刻露出一絲混雜著欽佩與諂媚的笑容,恭敬回道:
“回相公,正要向您稟報,據(jù)下面的人傳來消息,這位歐陽御史果然手段不凡,不到五日,竟真讓他查到了些關(guān)于‘北苑茶貢’的‘證據(jù)’?!?
“哦?”蕭欽眼中精光一閃,放下茶盞,身體微微前傾,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
“不到五日?呵呵,此子果然厲害,嗅覺敏銳,行動迅捷,老夫原本預(yù)估,他最少也需半月方能觸及皮毛,看來,還是小覷了他?!?
“假以時日,若讓他羽翼豐滿,必是一個可怕的對手?!?
那屬官聞,卻是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輕蔑:
“相公未免太高看他了,他歐陽旭再厲害,也不過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如何能窺破相公您的神機妙算?”
“他此刻恐怕正為自己查到‘鐵證’而沾沾自喜,做著扳倒當(dāng)朝宰相、一步登天的美夢呢,卻不知早已落入相公彀中?!?
“只要他敢將這些‘罪證’上呈天聽,那便是他自取滅亡之時。”
“屆時,相公您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替皇后娘娘除去一個清流的急先鋒,還能借此狠狠敲打齊牧那群人,真是一舉兩得!”
一番話說得唾沫橫飛,極盡恭維之能事。
蕭欽聽著屬下的奉承,微微瞇起眼睛,頗為享受這種將對手命運掌控在股掌之間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