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張誠君立在那萬古死寂的深淵裂口邊緣,半步大帝境的神魂力量如無形的潮汐,一遍遍掃向前方那片翻涌不休的黑暗。這力量,比初入深淵時不知雄渾了多少倍,足以輕易碾碎星辰,洞察億萬生靈的念頭。然而此刻,它撞進前方那片混沌翻涌的黑暗里,卻像泥牛入海,連一絲清晰的漣漪都未曾蕩起,便被那亙古未化的死寂與混亂徹底吞噬、嚼碎。
只有一種感覺清晰無比,且正隨著每一次心跳而愈發(fā)沉重、粘稠——那是來自深淵最核心處的“存在”所散發(fā)出的威壓。它并非聲音,卻比最狂暴的雷霆更震撼神魂;它并非形態(tài),卻比最巍峨的神山更壓塌道心。一種沉睡了不知多少紀元、仿佛由無數(shù)世界殘骸堆積而成的恐怖意志,正在那不可測的混沌深處緩緩蠕動,每一次無意識的“呼吸”,都牽引著整個深淵的法則隨之扭曲、哀鳴。張誠君甚至能“聽”到那龐大意志在沉眠中發(fā)出的、如同星辰崩滅般的低沉囈語,每一次低語,都讓他的元神核心微微震顫,仿佛隨時會被這無邊的混沌同化。
就在這心神被深淵巨物牽引、繃緊到極致,而身體因長久戒備本能地尋求一絲極其微小的松弛間隙時——異變陡生!
毫無征兆!
左側(cè),兩點幽光驟然撕裂凝固的黑暗,其速之快,超越了思維,更超越了深淵本身對速度的某種混沌限制。那不是光,更像是兩滴濃縮了億萬載怨毒與冰冷算計的污穢墨汁,帶著洞穿萬古的狠戾,直取張誠君腰肋要害!
殺機!純粹的、赤裸裸的、蓄謀已久的絕殺之機!
“哼!”
張誠君喉間滾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怒哼。半步大帝的反應(yīng)早已融入骨髓,成為超越本能的道則。思維?那太慢了!純粹是千錘百煉的斗戰(zhàn)神軀在感知到致命威脅的億萬分之一剎那,自行做出的裁決!
他身形甚至未曾完全轉(zhuǎn)側(cè),左掌已然挾裹著沛然莫御的混沌元力,以一個玄奧到近乎蠻橫的角度反手拍出!這一掌,看似倉促,實則蘊含著他踏足深淵以來對混沌法則更深一層的感悟,掌緣過處,空間不再是碎裂,而是直接湮滅為一片混沌的虛無,發(fā)出沉悶如遠古巨獸低吼的“轟隆”聲!
掌力未至,恐怖的壓迫感已讓那兩點幽光驟然黯淡、扭曲,仿佛瀕死的螢火蟲。
“轟!轟!”
兩聲震徹深淵的恐怖爆鳴幾乎不分先后地炸開!掌印與幽光悍然對撞,狂暴的能量沖擊波如同實質(zhì)的毀滅之環(huán)猛然擴散!堅逾神鐵的深淵巖壁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大塊大塊被混沌侵蝕了億萬年的漆黑巖石瞬間化為齏粉,又被沖擊波裹挾著,如同億萬黑色的毒蜂,瘋狂地向四面八方激射!
光芒爆閃的剎那,兩道狼狽的身影如同被太古神山撞飛的破麻袋,慘叫著從能量風(fēng)暴的中心倒射而出,狠狠砸在遠處扭曲的巖壁上,留下兩個深深的人形凹坑,碎石簌簌而下。
塵埃稍落,張誠君眼神如萬載玄冰,穿透混亂的能量流,精準地釘在那兩個掙扎著從巖壁凹坑里爬出的身影上——破舊沾滿污垢的灰黑色巫袍,腰間懸掛著幾枚骨片串成的、氣息詭譎的巫器,枯槁的臉上刻滿歲月的溝壑與難以掩飾的驚駭。正是先前在深淵外圍有過短暫“交流”的巫族長老!兩個本該在巫族內(nèi)部也算德高望重的存在,此刻卻如同兩只失魂落魄、剛從泥潭里爬出來的老禿鷲。
“草!”一個極其粗鄙卻無比貼切的字眼從張誠君牙縫里迸射出來,帶著被冒犯的極致怒火和一種近乎荒謬的鄙夷。堂堂巫族長老,竟行此卑劣偷襲之事!這深淵果然是個能把任何臉皮都撕下來喂狗的地方!
然而,殺機如同附骨之蛆,一浪未平,一浪又至!
右側(cè)!三道遠比之前更為兇戾、更為凝練、也更為陰險的氣息,如同潛伏在黑暗泥沼中等待了千萬年的毒龍,在張誠君舊力剛?cè)ァ⑿铝⑸哪莻€絕對間隙,猛然爆發(fā)!時機拿捏得惡毒精準到了極點!
一道氣息熾熱如地心熔巖爆發(fā),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流淌著巖漿的赤紅毒爪,撕裂空氣,直抓張誠君后心,爪風(fēng)過處,空間被灼燒出焦黑的痕跡,帶著硫磺與毀滅的刺鼻氣味!
一道氣息陰寒如九幽玄冰,化作一根無聲無息、近乎透明的慘白骨刺,攜帶著凍結(jié)神魂的寒意,刁鉆無比地刺向他腰側(cè)的丹田要害,所過之處,連空氣中飛舞的塵埃微粒都被瞬間冰封、停滯!
最后一道氣息最為詭異,無形無質(zhì),卻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腐敗詛咒之力,如同億萬只無形的蛆蟲匯聚成的污穢洪流,無聲無息地涌向張誠君的頭顱,試圖直接污染他的神魂本源!
三面夾擊!毒辣!致命!
“給臉不要臉!”
張誠君胸腔中壓抑的怒火終于如同沉寂億萬年的混沌火山,轟然爆發(fā)!他不再有任何保留,也不再存半分對所謂“巫族前輩”的虛假敬意!
“轟——!??!”
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氣息,以張誠君的身體為中心,毫無保留地炸裂開來!那不是簡單的能量沖擊,而是半步大帝意志的徹底解放,是凌駕于深淵混亂之上的混沌道則的宣告!以他立足之處為圓心,半徑百丈內(nèi)的空間如同脆弱的琉璃鏡面,“嘩啦”一聲徹底崩碎、湮滅!露出了其下翻滾咆哮的、更加原始狂暴的混沌亂流!地面不再是震動,而是如同巨獸的脊背般劇烈起伏、拱起、塌陷!狂暴的氣浪裹挾著湮滅的空間碎片和混沌亂流,形成一股毀滅性的風(fēng)暴,瞬間將周圍彌漫的深淵毒瘴都強行排開、撕裂!
在這毀天滅地的景象中,張誠君的身影仿佛化身為開天辟地的混沌神只,威嚴、暴烈、不可直視!
他右手五指箕張,對著那三道襲來的致命攻擊,悍然揮出三掌!
這三掌,不再是倉促應(yīng)對,而是帶著他踏入半步大帝境后對混沌元力掌控的巔峰理解,帶著被徹底激怒的雷霆之威!
第一掌,混沌元力凝如實質(zhì),化作一只古樸無華、卻仿佛蘊含著宇宙初開時第一縷光明的巨掌,帶著堂皇正大的碾壓力,迎向那熔巖毒爪!
第二掌,元力流轉(zhuǎn)如陰陽魚旋,生出無窮的粘滯與牽引之力,形成一個巨大的混沌旋渦,精準無比地籠罩向那根陰寒刺骨的骨刺!
第三掌,最為霸道!掌力之中,竟隱隱浮現(xiàn)出無數(shù)微小的、由混沌元力構(gòu)成的“卍”字古符,旋轉(zhuǎn)不休,散發(fā)出鎮(zhèn)壓萬邪、凈化污穢的無上威嚴,狠狠拍向那無形的詛咒洪流!
“砰!砰!砰!砰!砰!”
五聲沉悶到令人心臟驟停的巨響,如同五記重錘狠狠砸在深淵的脊梁骨上!那聲音并非來自掌力與攻擊的對撞,更像是張誠君的掌印直接穿透了空間,印在了五個偷襲者的護身法則之上!
能量狂潮瘋狂肆虐!赤紅的熔巖毒爪在與混沌巨掌接觸的瞬間,便發(fā)出刺耳的“滋滋”聲,如同燒紅的烙鐵投入冰水,爪上的熔巖光芒瘋狂閃爍,隨即寸寸龜裂、爆散!那熾熱的氣息被混沌之力無情地吞噬、同化!
陰寒的骨刺一頭扎進混沌旋渦,仿佛陷入了太古泥潭,速度驟減,其上凍結(jié)萬物的寒氣被旋渦中流轉(zhuǎn)的陰陽之力瘋狂消磨、剝離,骨刺本體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咔嚓”聲,布滿細密的裂紋!
而那無形的詛咒洪流,撞上那旋轉(zhuǎn)著混沌“卍”字符文的掌印,更是如同沸湯潑雪!無數(shù)細微的、令人牙酸的“嗤嗤”聲響起,污穢的詛咒之力被霸道地凈化、蒸發(fā),發(fā)出凄厲如億萬怨魂同時尖嘯的哀嚎,隨即徹底消散!
狂暴的能量反噬下,三道身影再也無法隱藏,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悶哼著、踉蹌著從扭曲的空間漣漪中被強行震飛出來!加上之前被拍飛、此刻剛從巖壁上滑落、灰頭土臉的那兩個巫族長老,五道狼狽的身影終于清晰地暴露在張誠君森寒的目光之下。
張誠君的目光如冰冷的刀鋒,瞬間掃過這五個不速之客。當(dāng)他的視線落在其中一個身材相對高大、須發(fā)灰白、臉上皺紋深得如同刀刻斧鑿、此刻正捂著氣血翻騰的胸口、眼中驚駭尚未完全褪去的老者臉上時,瞳孔微微一縮。
“呵!”一聲短促而飽含無盡嘲諷的冷笑,從張誠君口中逸出,打破了短暫的死寂,“我當(dāng)是哪路不開眼的深淵魔物,原來是巫族高高在上的太上長老!一個不夠,還湊齊了五個老棺材瓤子!真是好大的排場,好不要臉的手段!”
他的聲音在狂暴能量尚未完全平息的深淵中回蕩,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針,狠狠扎在那五個太上長老的臉上。尤其是那個被認出的高大老者——巫族地位最為尊崇的大長老巫鷲,他那張本就溝壑縱橫的老臉,瞬間漲成了難堪的豬肝色。
“張誠君!”巫鷲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被戳穿后的惱羞成怒,色厲內(nèi)荏地吼道,“休得猖狂!此乃我巫族圣地‘萬蠱深淵’!爾等外人,擅闖禁地,窺探圣祖沉眠,已是死罪!我等身為守護長老,清除外敵,維護圣祖安寧,乃是天經(jīng)地義!何來不要臉之說!”
他這番話說得又快又急,仿佛事先早已排練了千百遍,試圖用“大義”和“職責(zé)”來掩蓋他們五人聯(lián)手偷襲的卑劣行徑。只是那微微閃爍的眼神和略顯急促的喘息,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虛浮。
“哈哈哈哈!”張誠君聞,怒極反笑,笑聲如滾雷,震得周圍尚未落定的碎石簌簌而下,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圣地?禁地?清除外敵?天經(jīng)地義?”
他笑聲猛地一收,眼神銳利如電,直刺巫鷲:“老東西,收起你這套騙鬼的把戲!你們五個老雜毛,縮在這深淵底下,像五只躲在爛泥里的老烏龜,守著那點‘圣祖’殘羹冷炙茍延殘喘,真當(dāng)別人不知道?你們怕的是什么?不就是怕那深淵底下快醒過來的東西,吸干了你們最后這點續(xù)命的本錢嗎?!”
張誠君字字誅心,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精準地挑開了巫族長老們竭力想要掩蓋的瘡疤。他目光掃過另外四個身著樣式統(tǒng)一、卻同樣破舊不堪、繡著扭曲蟲豸圖案黑袍的太上長老,繼續(xù)嘲諷道:
“看看你們這副尊容!一個老得臉皮都耷拉到肚臍眼了(指向二長老巫蚣,其臉上松弛的皮膚確實層層疊疊),一個瘦得跟被雷劈了八百年的老竹竿,風(fēng)一吹就散架(指向三長老巫蜍,其身形枯槁至極),一個渾身冒綠氣,活像個發(fā)了霉的棺材板(指向四長老巫螟,其皮膚隱隱泛著不祥的幽綠),還有一個,嗬,眼珠子渾濁得跟那深淵泥漿似的,看人都對不準焦了吧(指向五長老巫蝓,其雙眼渾濁無神)!就憑你們這五個半截身子入土、靠吸食深淵毒氣續(xù)命的老廢物,也配談守護?也配談清除外敵?也配叫太上長老?!我看你們是怕死怕到連最后一點臉皮都當(dāng)擦腳布扔進糞坑里去了!”
這番刻薄到極致的嘲諷,配合張誠君那鄙夷到骨子里的眼神,如同無數(shù)個無形的耳光,噼里啪啦地扇在五位太上長老的臉上。
“黃口小兒!安敢辱我!”那被罵作“發(fā)霉棺材板”的四長老巫螟脾氣最為暴躁,本就泛著綠氣的臉?biāo)查g綠得發(fā)黑,氣得渾身哆嗦,干枯的手指指著張誠君,嘴唇翕動,似乎想罵回去,卻因氣急攻心,一時竟找不到足夠惡毒的詞匯,只憋出一句,“老夫…老夫撕了你的嘴!”
“跟他廢什么話!”身形枯槁如竹竿的三長老巫蜍聲音尖利,眼中閃爍著毒蛇般的陰冷,“此獠冥頑不靈,褻瀆圣祖,窺探我族根本!今日若不將他神魂俱滅,煉成毒傀,我等還有何面目去見歷代巫祖!結(jié)陣!五毒誅仙!”
最后四個字,他幾乎是嘶吼出來,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瘋狂!
“結(jié)陣!”
“誅殺此獠!”
巫鷲和其他三位長老眼中同時閃過狠戾與決絕,顯然張誠君的話徹底戳中了他們最恐懼、最不愿面對的真相,也徹底撕碎了他們最后一點虛偽的遮羞布。惱羞成怒之下,唯有徹底滅殺眼前之人,才能稍解心頭之恨,也才能……保住他們那點見不得光的秘密!
“嗬!五個老棺材瓤子,偷襲不成,惱羞成怒要玩命了?”張誠君冷笑連連,半步大帝的氣勢如山岳般巍然不動,眼神中卻充滿了貓戲老鼠般的戲謔,“來來來,讓本尊看看,你們這五個老不要臉的,還能掏出什么壓箱底的破爛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