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穹頂之下,宇宙規(guī)則正遭受前所未有的褻瀆。昔日穩(wěn)定的星辰軌跡化作扭曲的亂流,無聲碰撞湮滅,將深邃虛空撕開一道道猙獰的漆黑傷口;維系萬界的本源靈氣此刻卻如沸騰的熔巖,時而狂暴噴涌,灼燒空間壁壘,時而驟然枯竭,令億萬星辰陷入死寂的冰冷,連最頑強的星辰古木都在剎那間凋零成灰。一股源于西方極遠深空、裹挾著純粹湮滅意志的恐怖洪流,正以無可阻擋之勢,碾碎沿途星域,向著這片賴以存身的宇宙核心洶涌撲來。古老的星辰在它面前如沙礫般崩解,只留下短暫的毀滅輝光,旋即被無邊的黑暗吞噬。這便是迫在眉睫的末日,其陰影已沉沉壓在所有智慧生靈的心魂之上。
皇極天仙宮深處,張誠君負手立于觀星臺,目光穿透無盡虛空,落在那片正被瘋狂吞噬的星域殘骸之上。他面容平靜如亙古深潭,唯有一雙眸子深處,映照著星辰寂滅的倒影,沉淀著寰宇傾覆的重量。侍立身后的葉凡,這位早已威震諸天的“葉戰(zhàn)尊”,此刻亦感到自身渺如微塵,那無聲無息的毀滅景象,帶來的是一種直抵道基的森寒。
“感覺到了嗎,葉凡?”張誠君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神魂的肅穆,字字如星辰墜落般沉重,“這不是尋常的界域之爭,亦非古神復蘇的舊恨。這是‘湮’,是規(guī)則的對立面,是存在的終結(jié)者。它所過之處,唯有徹底的‘無’?!?
葉凡深吸一口氣,凜冽的寒意仿佛凍結(jié)了仙元運轉(zhuǎn):“弟子……感知到了。那氣息,讓神魂都在本能地顫栗,欲要逃離。師尊,我們……”
“逃?”張誠君緩緩搖頭,那動作帶著一種洞悉宿命的蒼涼,“此方宇宙,已是最后的壁壘。若此壁傾頹,萬界同寂,再無歸途?!彼D(zhuǎn)過身,目光如實質(zhì)般落在葉凡身上,那目光里沒有悲憫,只有不容置疑的決斷,仿佛熔鑄了億萬星辰最后的意志?!罢偌f族!以皇極仙宮之名,以‘混沌元尊’之位格!即刻發(fā)布‘萬仙敕令’,令諸天萬族,所有尚存一息、尚存一絲守護之念的族群、宗門、界域主宰,凡至尊仙位階及以上者,于半日之內(nèi),齊聚南域羊城,皇極天——萬仙門!”
他的聲音并不高亢,卻仿佛蘊含著宇宙本源的法旨,每一個字都如同大道烙印,穿透無盡時空壁障,清晰無比地響徹在每一位至尊仙級別以上強者的靈魂本源深處。敕令所攜的信息洪流,更包含了那西方湮滅洪流恐怖的景象碎片,以及皇極仙宮所占據(jù)的、此方宇宙核心坐標的絕對定位。此令一出,諸天震蕩,萬界同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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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令即是生存的號角,在湮滅的絕對威脅面前,任何遲疑都等同于自我放逐于永恒的虛無。
南域羊城,這座古老仙城,此刻成為了諸天萬界最后的燈塔?;蕵O天——萬仙門所在的次元空間,早已被皇極仙宮無上法力強行拓展至不可思議的維度,足以容納星河奔流。宏偉無邊的白玉廣場之上,空間被無數(shù)層疊加的法陣穩(wěn)固,足以承受萬仙威壓。此刻,這里已是“人”山“人”海。不,更準確地說,是“萬族”之海!
仙光神虹撕裂長空,劃破位面,帶著倉促與決絕的氣息,從宇宙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尚存的維度角落,瘋狂匯聚于此。有駕馭著星辰巨艦、艦體上還殘留著與湮滅前鋒遭遇戰(zhàn)創(chuàng)傷痕跡的星空巨人族,那巨大的眼眸中刻滿了家園星辰被黑暗吞噬的錐心悲慟;有身軀由純粹能量構(gòu)成、光輝明滅不定如風中殘燭的元素靈族長老,其核心躍動的頻率傳遞著對存在根基被侵蝕的深切恐懼;有來自幽暗深海、駕馭著如山巒般巨大玄龜?shù)暮;?,周身繚繞的癸水精氣中混雜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與硝煙氣息;更有無數(shù)形態(tài)奇異、或猙獰、或神圣、或詭秘的種族代表,駕馭著各式各樣的飛行法寶,甚至是以肉身直接橫渡虛空而來,在廣場邊緣顯化真身。
曾經(jīng)互為仇讎、彼此攻伐數(shù)萬載的敵對族群,此刻僅僅隔著一條狹窄的通道,目光短暫交匯。那目光中,往昔的刻骨仇恨并未消失,但在那更龐大、更純粹的湮滅陰影籠罩下,被強行壓制、凍結(jié)。沒有挑釁,沒有怒吼,只有一種心照不宣的、沉重的漠然。生存的渴望超越了億萬年累積的血仇,將死敵暫時地、別扭地捆綁在了同一艘將沉的巨舟之上??諝庵袕浡鴥|萬種駁雜的氣息、力量波動、精神意念,它們激烈地碰撞、交織,形成一股龐大到足以扭曲時空的無形壓力,若非皇極天本身的空間已被張誠君以無上法力強行錨定,此地早已化為混沌亂流。每一個抵達者,無論身份如何尊崇,無論帶來多少扈從,都在踏入廣場核心區(qū)域的瞬間,被這股沉重的、混合著絕望與最后一絲渺茫希望的集體意志所震懾,不由自主地收斂了自身的氣場,默默地按照無形的指引,走向那懸浮于廣場中央、散發(fā)著永恒光輝的萬仙臺。喧囂被一種令人窒息的肅殺所取代,唯有空間因過度承載而產(chǎn)生的低沉嗡鳴,如同宇宙垂死的脈搏,在每一個生靈的神魂深處沉重地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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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仙臺通體由“不滅星核”鑄造,散發(fā)著溫潤而永恒的光輝,如定海神針般鎮(zhèn)住這片翻涌的萬族之海。張誠君端坐于主位,身下并非奢華寶座,而是一方最簡單的混沌石蒲團。他身著樸素的玄色道袍,無冠無冕,氣息內(nèi)斂至極,仿佛與身下的石臺、與這方穩(wěn)固的空間徹底融為一體。然而,正是這份返璞歸真、淵渟岳峙的絕對平靜,在周遭萬族代表散發(fā)出的如同實質(zhì)般的焦慮、恐懼、絕望、躁動氣息的猛烈沖擊下,形成了一種令人靈魂為之震顫的強烈反差。
他的兩側(cè),呈扇形排開二十個稍高的席位,代表著目前已知仙武大陸這方宇宙中實力最強橫、疆域最廣闊的二十個巔峰大族。龍族至尊敖廣,這位活了不知多少紀元、曾以龍爪撕裂無數(shù)星辰的古老存在,此刻他那覆蓋著不朽鱗片的巨大龍爪,竟無意識地深深摳進了由星辰精金打造、足以硬抗仙尊全力一擊的扶手之中,發(fā)出細微卻刺耳的金屬呻吟聲,仿佛那扶手是他最后可以抓住的現(xiàn)實。他巨大的龍首低垂,龍須無風自動,每一次輕微的顫動都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驚悸。另一邊,星靈族大祭司艾露恩,這位向來以精神純粹、溝通星辰意志著稱的強者,其由純粹星光構(gòu)成的面容上,此刻星辰軌跡紊亂不堪,光芒明滅不定,如同隨時會熄滅的燭火。她周身原本柔和神圣的星輝,此刻變得尖銳而躁動,如同億萬根不安的芒刺,顯示出其精神核心正承受著難以喻的沖擊與污染。其余席位上的各族老祖、界主、神王,無論形態(tài)如何,皆氣息沉凝如即將爆發(fā)的火山,卻又透著一股末日將至的疲憊與茫然。無形的壓力如同億萬鈞重水,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與會者的心頭,幾乎令人窒息。
張誠君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這目光仿佛帶著奇異的穿透力,并非審視,更似一種無聲的安撫與確認。目光所及之處,那些躁動的氣息、紊亂的波動,竟奇跡般地出現(xiàn)了一絲平復的跡象。并非恐懼被驅(qū)散,而是主心骨的存在,讓那瀕臨崩潰的集體意志,獲得了一個短暫卻至關(guān)重要的錨點。
“時間,”張誠君開口了,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空間的所有雜音,如同在每一個生靈的耳邊直接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穩(wěn)定人心的力量,“是我們此刻最奢侈,也最匱乏之物。湮滅之潮的推進速度,遠超先前最悲觀的推演。”他抬手,指尖在虛空中輕輕一點。
嗡!
一幅巨大無比、覆蓋了整個萬仙臺上方穹頂?shù)牧Ⅲw星圖瞬間展開!這星圖并非幻象,而是張誠君以至高法則截取的真實宇宙投影!星圖核心,正是他們所在的這片核心星域,標注著“皇極天”的光點如同風中殘燭。而在遙遠的西方星域邊緣,一片令人靈魂凍結(jié)的、純粹深邃的黑暗,正如同活物般蠕動、擴張。無數(shù)代表已知界域、生命星辰的光點,正被這片黑暗無情地吞噬、熄滅。一條觸目驚心的、由熄滅星辰組成的巨大“路徑”,如同宇宙被撕裂的丑陋傷疤,從極西之地,以一種肉眼可見的、緩慢卻無可阻擋的軌跡,直指核心星域!星圖上,一個冰冷、精確、不斷跳動的倒計時符文懸于黑暗前鋒之上,猩紅如血:**七百九十三日**。數(shù)字每一次微小的跳動,都像重錘砸在所有注視者的神魂之上,帶來一陣冰冷的戰(zhàn)栗。
“七百九十三日!”一個嘶啞、帶著金屬摩擦般刺耳的聲音猛然響起,打破了死寂。蟲族女皇莎莉絲,這位以冷酷無情、吞噬無數(shù)文明而聞名的存在,其覆蓋著堅硬幾丁質(zhì)甲殼的巨大身軀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復眼中閃爍著瘋狂與恐懼交織的光芒,精神波動尖銳得如同無數(shù)把利刃刮擦著虛空:“張道尊!這……這怎么可能?!吾族疆域邊緣的‘黑石星群’,半月前尚有前線哨站傳回零星抵抗信息!按此速度推算,湮滅前鋒抵達吾族核心母巢的時間,絕不會超過三百日!您的星圖……是否有所保留?!”她的質(zhì)疑并非挑釁,而是絕望深淵邊緣的垂死掙扎。
“莎莉絲陛下,本座星圖,映照諸天實景,分毫未減?!睆堈\君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宇宙法則之力,“你所感知的‘黑石星群’抵抗信息,不過是湮滅洪流邊緣逸散的余波,對時空感知造成的巨大扭曲與滯后假象。真正的湮滅核心,其吞噬速度,遠超你族哨站信息傳遞速度。你族母巢的時間,確如本座所示,在倒計時之內(nèi)?!彼讣馕樱菆D視角瞬間拉近、放大,聚焦在蟲族疆域邊緣。只見那代表“黑石星群”的區(qū)域,早已被代表湮滅的漆黑完全覆蓋,一絲光亮也無,甚至那片區(qū)域的時空坐標都在星圖上呈現(xiàn)出詭異的扭曲與模糊狀態(tài)。女皇莎莉絲龐大的身軀劇烈一震,復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幾丁質(zhì)外殼發(fā)出咯咯的摩擦聲,巨大的絕望幾乎將她當場壓垮。
“道尊!”?;什ㄈ魉沟穆曇羧缤詈5呐瓭?,沉重而壓抑,他巨大的三叉戟頓在身側(cè),激起一圈圈空間漣漪,“吾族掌控的無盡淵海,其本源‘歸墟潮汐’已出現(xiàn)大規(guī)模逆轉(zhuǎn)!無數(shù)海眼枯竭,洋流紊亂,海族子民成片陷入瘋狂與凋亡!此乃海之本源被侵蝕的鐵證!吾等……還能做什么?歸墟若徹底逆反,便是這宇宙水元之力的終結(jié)!”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對族群根基被腐化的深切恐懼。
緊接著,一個又一個聲音帶著瀕死的急迫響起:
“我天翼神國,庇護億萬信徒的神圣星穹壁壘,正在被一種未知的黑色‘銹跡’無聲無息地腐蝕!神術(shù)對其無效!信仰之力在它面前如同冰雪消融!”天翼神王的聲音帶著信仰崩塌的顫抖。
“深淵魔域的九重煉獄壁壘,被強行撕開了無法彌合的裂縫!混亂魔能正在被那湮滅之力同化、吞噬!它……它在汲取我們的力量壯大自身!”深淵魔主的咆哮充滿了被反噬的驚怒。
“我族傳承自荒古的‘生命母樹’,其枝葉……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生命精氣在流逝!道尊,救救它!”一位草木精靈族的長老聲音悲愴欲絕,淚如星雨。
來自宇宙各個角落、各個層面的噩耗,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又一遍地沖擊著萬仙臺上每一位強者的心神。每一份報告,都是這方宇宙一個器官的壞死信號。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每一個靈魂,越收越緊。會場的氣氛,再次滑向崩潰的邊緣。無數(shù)道目光,帶著最后一絲微弱的希冀,如同溺水者望向浮木,死死地聚焦在那方混沌石蒲團上,那個唯一保持著絕對平靜的身影。
張誠君靜靜聆聽著,如同承載著整個宇宙悲鳴的基石。直到最后一個帶著哭腔的控訴聲落下,會場陷入一片死寂,唯有粗重的喘息和力量無意識逸散的細微爆鳴。他緩緩抬起眼簾,那雙深邃如寰宇初開的眸子掃過全場,目光所及,躁動的氣息再次被無形的力量強行按捺下去。
“吾知諸位之痛,知諸族之殤?!彼穆曇粢琅f平穩(wěn),卻蘊含著一股足以撫平星辰躁動的浩瀚偉力,“湮滅,侵蝕萬法,腐化萬道。仙術(shù)、神術(shù)、魔法、巫咒、科技、信仰……單一之道,在其面前,皆為塵埃?!边@句話如同冰冷的審判,讓所有試圖依靠自身獨特力量體系尋求一絲僥幸的強者,心沉谷底。
“然,”張誠君話鋒一轉(zhuǎn),那一個“然”字,如同混沌中劈開的第一道開天之光,瞬間攫住了所有瀕死的心神,“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此‘一’,非一人一族之道,乃萬道歸一,眾生合力之生機!”他停頓片刻,目光陡然變得無比銳利,如同開鋒的絕世神劍,刺破所有迷茫與恐懼,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宇宙洪鐘,響徹萬仙臺:
“絕境求生,唯有一途:萬族聯(lián)盟!舉此方天地宇宙殘存之力,凝萬道唯一之鋒!以皇極天為盾,以萬族血肉為城,共抗湮滅!此非救世,乃為求生!為吾等血脈延續(xù)之最后一線掙扎!”
“萬族聯(lián)盟”四字,如同帶著法則的烙印,重重砸進每一個靈魂深處!短暫的死寂之后,一股混雜著絕望、不甘、掙扎、以及被強行點燃的最后一絲血勇的復雜洪流,轟然爆發(fā)!
“聯(lián)盟!”龍族至尊敖廣猛地抬起巨大的龍首,眼中熄滅的火焰重新燃起,那是被逼到絕境的龍之怒焰,龍吟之聲響徹云霄,震得空間嗡嗡作響,“吾龍族,愿傾舉族之力!龍血不枯,戰(zhàn)意不休!”巨大的龍爪重重拍在扶手上,這一次,是力量的宣泄,是決死的宣告!&lt-->>;br>“聯(lián)盟!”星靈大祭司艾露恩周身紊亂的星光驟然凝聚,化作一道純凈而堅定的光柱直沖穹頂,精神波動傳遞出前所未有的決絕,“星靈族,愿燃燒群星之輝,點亮最后的前路!”
“聯(lián)盟!”?;什ㄈ魉谷骊吲e,引動虛空中無盡水元共鳴,發(fā)出海嘯般的轟鳴,“淵海不竭,戰(zhàn)戟不退!”
“聯(lián)盟!”
“聯(lián)盟!”
“聯(lián)盟!”
一聲聲或高亢、或嘶啞、或宏大、或尖銳的咆哮、怒吼、精神吶喊,從萬仙臺的每一個角落,從廣場上億萬生靈匯聚的海洋中,如同壓抑了億萬年的火山,轟然爆發(fā)!這是被逼到宇宙盡頭、退無可退的絕響!是億萬族群在末日陰影下發(fā)出的、震徹寰宇的求生怒吼!是湮滅紀元開啟以來,第一道屬于抵抗者的、匯聚了諸天萬界最后意志與力量的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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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聲震天,心魂已齊!”張誠君的聲音在萬族咆哮的余韻中響起,如同定音的磐石,瞬間將沸騰的眾志納入有序的軌道。他目光如電,直射肅立臺前的葉凡:“葉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