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魔海星域,這曾經(jīng)浩瀚無垠的星空疆場,此刻已淪為一片無聲的墳場。張誠君靜立于虛空,衣衫在殘余的星流風(fēng)中獵獵作響。在他腳下,是飛天魔帝最后存在過的位置,如今只剩下一圈圈緩慢擴散、仿佛被命運巨輪碾碎后的時空漣漪。那是因果滅殺之術(shù)無可抗拒的終局烙印,三年苦戰(zhàn),最終被這一指抹除。
他緩緩闔目,龐大無匹的神魂力量如退潮般內(nèi)斂,體內(nèi)幾近枯竭的混沌元力開始艱難地流轉(zhuǎn)、滋生。這片被他與魔帝之戰(zhàn)徹底摧殘的星域,此刻死寂得令人心悸。曾經(jīng)如巨龍蜿蜒盤旋的璀璨星河,如今只剩下斷裂的殘骸——巨大的星體碎片凝固在冰冷的虛空中,邊緣銳利如刀,閃爍著金屬死亡般的光澤。更遠處,無數(shù)星辰的殘骸在緩慢旋轉(zhuǎn)中互相碰撞,無聲地迸濺出碎屑塵埃,形成一片片巨大而污濁的暗色星云,如同宇宙被撕裂后無法愈合的丑陋傷疤。曾經(jīng)奔涌的星辰本源之力徹底消散,只余下純粹、絕對的虛無與空洞,將這片空間永恒凍結(jié)。
一日之后,張誠君睜開雙眼,眸中神光內(nèi)蘊,深如淵海。他神念微動,那艘在遠處虛空浮沉、被弟子們小心守護的“混沌渡虛舟”便化作流光而至。舟身玄黑,布滿古老而晦澀的道紋,此刻那些紋路正汲取著稀薄的虛空能量,發(fā)出極其微弱的幽光,如同疲憊巨獸低沉的呼吸。
弟子們肅立舟上,目光交織著劫后余生的疲憊與對師尊那無可企及力量的敬畏。神龍敖天與敖荒巨大的龍首微微低垂,鱗甲在微弱星光下黯淡無光。白虎、雷獸、麒麟,這些曾嘯傲星河的強大存在,此刻也收斂了神威,伏于舟中。小黑豹靈巧地躍上張誠君肩頭,輕輕蹭了蹭他的臉頰,發(fā)出細微的嗚咽,金色的眼瞳里映著這片破碎的星空。
“此間事了,走罷?!睆堈\君聲音平淡,卻帶著定鼎乾坤的力量。他一步踏上渡虛舟首。巨舟無聲地調(diào)轉(zhuǎn)方向,道紋驟然亮起,撕裂前方凝固的黑暗,駛向無垠星海深處,將這方死寂的魔域徹底拋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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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渡虛舟化作一道幽邃的流光,在永恒的暗夜中切割出一道微明的軌跡。舟內(nèi)自成一方小乾坤,隔絕了外部虛空的絕對死寂與足以凍結(jié)神魂的酷寒。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慣常的刻度,被拉長、稀釋,如同緩慢流動的星塵。
張誠君靜坐于舟首的虛空蒲團之上,身影與浩瀚的黑暗幾乎融為一體。他并非沉睡,神念如無形的巨網(wǎng),以渡虛舟為中心,向著前后左右、上下十方無盡地延展。他感知著這片宇宙宏大而沉默的脈動——那是星辰誕生時原始星云坍縮的無聲轟鳴,是古老恒星耗盡燃料后垂死膨脹的沉重嘆息,是遙遠黑洞貪婪吞噬物質(zhì)時扭曲時空的隱晦漣漪,更是星辰寂滅剎那爆發(fā)出的、足以短暫照亮亙古長夜的壯麗挽歌。每一次宇宙深處的悸動,都如錘擊,敲打著他參悟混沌本源的道心,在永恒的寂靜里,蘊藏著最深的道韻。
舟中歲月悠悠,百年時光,在弟子們勤修不輟的吐納與神獸們沉眠積蓄力量的間隙中悄然滑過。敖天與敖荒巨大的龍軀盤踞在舟內(nèi)一角,鱗片上的光澤隨著呼吸明滅,每一次長眠醒來,那龍睛中的神光便深邃一分。白虎的利爪偶爾在虛空劃出刺目的寒芒,雷獸周身跳躍的電弧更加凝練精純。小黑豹體型不見增長,但皮毛下流淌的暗影之力卻愈發(fā)幽深莫測,它時常蹲在張誠君身側(cè),金色的眼瞳映照著舟外變幻莫測的星圖,仿佛也在解讀著星辰的秘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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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光陰,渡虛舟載著他們,如一枚執(zhí)著的楔子,深深刺入宇宙那無法想象的廣袤肌理。外界的景象早已不是魔海星域那觸目驚心的殘骸地獄,而是一片令人屏息、充滿純粹之美的壯麗畫卷。
舟外,是星辰的盛宴。
巨大無比的星云,如同神只信手潑灑的顏料盤,在絕對的黑暗中肆意鋪展、暈染。玫瑰星云(rosettenebula)的形態(tài)最為瑰麗,仿佛一朵盛放在宇宙深淵中的嬌艷花朵,中心區(qū)域被新生的恒星簇照耀得一片熾熱的粉紅,邊緣則暈染開細膩的紫色與深藍,絲絲縷縷的塵埃氣體如花瓣般舒展卷曲。馬頭星云(horseheadnebula)則像一塊巨大的、鑲嵌在烈焰背景上的宇宙黑檀木剪影,輪廓猙獰而神秘,其背后是洶涌的紅色電離氫區(qū),如同永不止息的地獄之火。更有一些不知名的星云,呈現(xiàn)出夢幻般的藍綠色調(diào),如同凝固的海浪,層層疊疊,靜謐而深邃。
星云之間,是璀璨的星團與星河。疏散星團(openc露ster)如同被神女無意間抖落的鉆石項鏈,年輕的恒星密集地聚在一起,閃爍著藍白色清冷而銳利的光芒,那是宇宙新生的蓬勃力量。古老的球狀星團(globularc露ster)則如同懸浮的蜂巢,無數(shù)垂暮的恒星緊密地聚集成渾圓的光球,散發(fā)出柔和而恒久的淡黃色光輝,沉默地訴說著億萬年滄桑。而橫貫視野的銀河,不再是凡俗仰望時那條朦朧的光帶,它在此刻展現(xiàn)出令人窒息的宏偉結(jié)構(gòu)——由億萬顆恒星、翻涌的星云塵埃、以及不可見的暗物質(zhì)共同構(gòu)筑的、緩緩旋轉(zhuǎn)的巨大螺旋懸臂。它橫亙于視野盡頭,是流淌在黑暗之淵上的光之巨河,是宇宙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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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行不止,更有萬千流星如逆行之雨,無聲無息地迎面撲來,又在觸及渡虛舟外圍無形力場的瞬間化為絢爛的光屑,轉(zhuǎn)瞬即逝,如同宇宙無聲的嘆息。偶爾,一團團稀薄如紗的星塵云被渡虛舟穿透,細小的冰晶與巖石顆粒在舟身道紋的微光映照下,剎那間折射出億萬點七彩的碎芒,如同短暫盛開的煙火,旋即被永恒的黑暗重新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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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刻,靜坐百年的張誠君,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目光穿透渡虛舟堅韌的壁壘,投向遙遠黑暗的前方。一種難以喻的、蘊含著蓬勃生機與新異法則的宇宙波動,正從那個方向隱隱傳來,如同微風(fēng)吹過寂靜森林邊緣帶來的第一縷清新氣息,拂過他那浩瀚如星海的神念。
“百年航程將盡?!彼穆曇舨桓撸瑓s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弟子與神獸的識海,如同暮鼓晨鐘,喚醒了舟內(nèi)沉睡的時間。
弟子們紛紛從深沉的入定中驚醒,神獸們也昂起頭顱。敖天巨大的金色龍睛中精光爆射,低沉龍吟在舟內(nèi)空間回蕩:“尊主,前方似有異樣?”小黑豹無聲地躍上張誠君盤坐的膝頭,身軀微微繃緊,金色的瞳孔銳利地鎖定前方那片看似空無一物的虛空。
張誠君微微頷首,目光深邃如淵:“非是兇煞,乃新生之域。”他袍袖輕拂,渡虛舟周身玄奧的道紋驟然亮起,如同沉睡的星空巨獸睜開了眼眸。舟速瞬間飆升,前方的黑暗被蠻橫地撕開,拉伸出無數(shù)道迷離的流光軌跡。
隨著飛舟的疾馳,前方那“異樣”的源頭,終于在無垠的黑暗幕布上,顯露出了它驚心動魄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