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漂浮,虛空無垠。在這片被遺忘的宇宙角落,幽冥殿如同一條蟄伏的巨獸,以吞噬光線的暗沉神材鑄就,靜靜地懸浮。殿體上刻滿了扭曲的符文,無時無刻不在汲取著周遭稀薄的能量,散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幽冷氣息。
殿內(nèi),更是死寂得可怕。濃郁如有實質(zhì)的幽冥死氣繚繞不散,形成灰黑色的霧靄,行走其間,能聽到自己骨髓被寒意浸透的細微聲響。光線在這里是奢侈的,僅有幾縷不知從何而來的慘綠幽光,偶爾劃過,映照出廊壁上斑駁古老、意義難明的刻痕,更添幾分陰森。
驀地,幽冥殿最深處的陰影一陣蠕動。那是最精純的死氣匯聚之地,連光線和聲音似乎都被其吞噬。
緊接著,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咚…咚…咚…
一聲,又一聲,節(jié)奏緩慢而恒定,仿佛并非踏在冰冷的殿基石上,而是直接踩在生與死的界限之上,帶著一種裁決命運的冷酷韻律。繚繞的死氣霧靄被無形的力量排開,十二道身影,自那永恒的黑暗中,一步步走了出來。
他們的身形高矮胖瘦不一,但每一個都像是從尸山血海的噩夢中走出的實體,周身纏繞著如有實質(zhì)的煞氣與血腥味。他們并未刻意散發(fā)威壓,然而那股凝聚不散的殺戮意志,已讓這片空間的法則都為之凝滯、哀鳴。
為首一人,身形異常高大魁梧,幾乎要觸碰到大殿高聳的穹頂。他身披一襲殘破的暗血色斗篷,那血色深沉,仿佛是由無數(shù)強者干涸的血液浸染而成。斗篷之下,是一張被陰影籠罩的臉,唯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沒有瞳孔,沒有眼白,只有兩團緩緩旋轉(zhuǎn)的、深不見底的幽冥旋渦,看上一眼,仿佛連神魂都要被撕扯進去,永世沉淪。他,就是十二煞之首,幽冥煞。
在他身后,十一道身影依次排開。有的瘦如竹竿,指尖閃爍著淬毒的幽光;有的壯若鐵塔,肌肉虬結(jié),皮膚泛著金屬般的暗沉光澤;有的身形飄忽,仿佛隨時會融入陰影;有的則面帶詭異的微笑,眼神卻空洞如同傀儡。他們唯一的共同點,是那毫不掩飾的、磅礴浩瀚的道祖級修為波動,最低者,也在道祖中期,更有數(shù)人達到了道祖后期。
這十二人僅僅只是站在那里,就如同十二尊來自九幽地獄的殺神,降臨凡塵。
幽冥煞那兩團旋渦般的眼眸緩緩掃過空寂的大殿前方,似乎穿透了無盡虛空,落在了某個特定的坐標(biāo)上。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凍結(jié)靈魂的冰冷,每一個字都仿佛能刮下一層寒霜:
“張誠君,必須死?!?
沒有激昂的情緒,沒有刻骨的仇恨,只有一種陳述事實般的絕對冰冷,以及不容置疑的決斷。這句話,便是判官的朱筆,已然落下。
……
與此同時,遠在億萬里之外,戰(zhàn)火紛飛的玉清關(guān)。
關(guān)隘建于兩片破碎的古大陸殘骸之間,依托天然形成的星辰壁壘,地勢險峻到了極點。高達萬丈的城墻,通體由“混元星紋石”壘砌,其上陣法光芒流轉(zhuǎn)不息,凝聚成一層厚實的光罩,將整個雄關(guān)籠罩在內(nèi)。關(guān)外,是密密麻麻、望不到盡頭的夜族軍團營寨,殺氣直沖云霄,將這片星域的星光都染上了一層血色。
然而,夜族兩百萬大軍連同二十位道祖連日來的狂攻,卻在這座鐵壁雄關(guān)面前撞得頭破血流。
城頭之上,一員小將興奮地抹去濺在臉上的血污,指著關(guān)下堆積如山的夜族修士尸體,對身旁一位身著青袍、負手而立的年輕男子說道:“盟主!您看!夜崽子們又退下去了!有您布下的‘周天星辰大陣’加持,還有羽仙門的誅神炮,他們來多少都是送死!”
被稱作盟主的年輕男子,正是張誠君。他面容算不得極其俊美,卻線條剛毅,一雙眸子深邃如星海,此刻正平靜地俯瞰著關(guān)下如潮水般退去的敵軍。他身姿挺拔如松,屹立于箭樓最高處,獵獵狂風(fēng)卷起他的青袍衣角,卻撼動不了他分毫。他的存在本身,就如同這玉清關(guān)的定海神針,讓所有守關(guān)修士心中安定。
“不可大意?!睆堈\君緩緩開口,聲音沉穩(wěn),“夜族此番卷土重來,氣勢洶洶,背后更有幽冥殿的影子,絕不會只有這點手段。傳令下去,陣法師輪換,抓緊時間修復(fù)陣法損耗,巡邏隊加倍警惕,防止敵人夜間偷襲。”
“是!盟主!”小將抱拳領(lǐng)命,匆匆而去。
張誠君的目光掠過城墻上那一尊尊閃爍著寒光的金屬巨物——誅神炮。炮身銘刻著復(fù)雜的符文,此刻炮口還殘留著能量過載后的縷縷青煙。這一萬門加強版誅神炮,是他麾下羽仙門煉器堂的心血結(jié)晶,也是此次玉清關(guān)能穩(wěn)守至今的重要依仗。每一次齊射,都如同星河倒卷,毀滅光束足以瞬間蒸發(fā)成千上萬的夜族修士,即便是道祖初期的大能,也不敢直攖其鋒。
勝利在望,守軍士氣如虹??删驮谶@時,毫無征兆地,張誠君身軀猛地一僵!
一股極其突兀、極其陰寒的感覺,毫無由來地從他心底最深處鉆出,瞬間席卷全身,穿透四肢百骸,直抵靈魂核心!那是一種被極度危險的、無法形容的存在盯上的感覺,冰冷、粘稠、充滿死亡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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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如今道祖后期、幾近巔峰的修為,早已寒暑不侵,萬邪不染,神念感應(yīng)更是可覆蓋數(shù)個星域。尋常的危機預(yù)感,根本不可能讓他產(chǎn)生如此強烈的反應(yīng)。
但這股寒意,是如此的真實,如此的刺骨。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仿佛有一雙毫無感情、來自九幽地獄的眼睛,穿透了無盡的空間阻隔,跨越了層層陣法屏障,牢牢地鎖定在了他的身上。那目光中蘊含的,是純粹的、不加任何掩飾的殺戮意志。
張誠君的眉頭微微蹙起,放在城墻垛口上的右手,指節(jié)因不自覺的用力而顯得有些發(fā)白。他成就道祖以來,歷經(jīng)大小惡戰(zhàn)無數(shù),斬殺強敵眾多,也曾多次面臨險境,但從未有一次,像此刻這般,讓他如此清晰地嗅到……死亡的味道。
如附骨之蛆,如懸頂之劍。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似乎越過了眼前喧囂的戰(zhàn)場,越過了層層疊疊的虛空,投向了那幽冥死氣傳來的、未知的遠方。體內(nèi)的混沌元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悄然運轉(zhuǎn)起來,周身隱隱有細微的電弧一閃而逝。
“終于……來了么?”他心中默念,眼神銳利如刀,“幽冥殿,這就是你們的底牌?”
……
幾乎就在張誠君心生感應(yīng)的同一瞬間。
遠在青元山,羽仙門腹地。
這里與烽火連天的玉清關(guān)截然不同。奇峰競秀,飛瀑流泉,靈禽異獸徜徉其間,濃郁的天地靈氣幾乎化不開,形成淡淡的靈霧,在山間緩緩流淌。一座精巧的亭閣懸于一座飛瀑之旁,水聲轟鳴,濺起的水汽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霓虹。
慕容香獨自坐-->>在亭中。
她身著一襲素白長裙,身姿曼妙,容顏絕麗,只是那張傾城的臉上,此刻卻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冰霜與疲憊。作為羽仙門的重要支柱,同時也是張誠君最信任的道侶之一,她雖未親臨玉清關(guān)最前線,卻負責(zé)統(tǒng)籌后方資源、穩(wěn)定青元山大局,壓力絲毫不輕。尤其是黑魔族大軍雖圍而不攻,但那股無形的壓迫感,以及來自幽冥殿的潛在威脅,始終如同陰云般籠罩在心頭。
侍女剛剛奉上的一盞溫?zé)岬摹办o心凝神茶”,用的是千年雪頂靈霧茶,輔以多種寧神寶藥泡制,最能安撫心神,驅(qū)散煩憂。
慕容香伸出纖纖玉手,捧起那盞溫?zé)岬撵`茶。白玉般的指尖與細膩的瓷杯相映,本該是一幅絕美的畫卷。她將茶杯湊近唇邊,長長的睫毛垂下,正欲輕呷一口,緩解連日來的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