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
“我等有陛下親旨,為何不能進城?”
援遼總兵陳策站在城門口,語氣激昂。
面前的官員卻冷聲回應:
“調兵之令,必須經由兵部核準。你們不守遼東,反來京師,擅離職守,意欲何為?”
說話之人是一名御史官。他今日特地在此等候,只為攔住浙兵與川兵。
昨夜,吏部尚書周嘉謨親自找上門,讓他今日設法阻止他們進城,并激怒他們,好給他們扣上謀反的罪名。事成之后,保他升遷。
官向來好挑事,今日他覺得自己揚名立萬的機會來了,無論如何都不肯放行。
陳策卻不敢輕舉妄動。自土木堡之變以來,大明重文輕武已成定局。如今,文臣地位之高,早已根深蒂固,幾乎無人敢違逆。
當年戚繼光為了獲得兵權,不得不自稱是張居正的門下仆從。否則,連領兵的機會都沒有。更甚者,一個堂堂的守備千戶,見到縣令、御史這樣的低級文官,也必須行大禮,否則就會被處處掣肘。
陳策拿出圣旨,說明他們是奉皇帝命令入京的??赡俏还俑静挥枥頃?,只說調動軍隊必須由兵部發(fā)出命令。
這讓陳策陷入兩難。他年事已高,不愿與這些道貌岸然之人起沖突,但皇帝的旨意又不能不執(zhí)行。
他再三解釋,對方卻不為所動,甚至出羞辱。陳策只能一忍再忍。
一旁的馬祥麟看不下去,上前一腳將那御史踢翻在地,怒斥道:
“你這狗官,是不識字,還是不認得圣旨?”
御史狼狽爬起,見眼前這位壯漢怒目而視,頓時心頭一涼。
他對著守門的士兵大吼:
“你們這群廢物,還站著干什么?還不把這反賊拿下?沒看到他們要造反了嗎?”
守門士兵正要上前,馬祥麟已拔出腰間佩刀。后面的白桿兵見少將軍動手,紛紛亮出武器,隨時準備一戰(zhàn)。
那幾個士兵被白桿兵的氣勢震懾,不敢靠近,連連后退。
御史沒想到,這群來自邊地的士兵竟敢在京城門前亮刀。
他氣急敗壞地對身旁同僚喊道:
“反了、反了!竟敢在天子腳下造次,快去稟報各位大人,這群客軍造反了!”
“慢著?!标惒呓K于開口,“這人不懂禮數(shù),沖撞了大人,老夫代他賠禮,還請大人寬恕。”
事已至此,他只能設法平息,否則真被扣上造反的帽子,誰都難逃死罪。
御史見狀,又恢復了些底氣,指著陳策罵道:
“本官先彈劾你管束不嚴!你竟敢把反賊帶進京城!我要你滿門抄斬!”
陳策再次躬身,眼神卻堅定地說道:
“大人息怒,依老夫之見,不如大事化小。我等有陛下親筆旨意,恐怕大人還沒那能耐,滅我九族。”
御史心中有數(shù),自己不過是他人手中的棋子,哪有那般能量?只是今日丟了顏面,若不挽回,日后在京師也無立足之地。
他冷哼一聲,說道:
“想要本官消氣,也不是不行。讓這匹夫跪下,給本官磕三個頭,這事就算過去?!?
在他看來,能給個臺階已是恩賜,回去也能吹噓一番。
馬祥麟聞,冷冷回道:
“想讓我跪你?你算什么東西?”
那名御史氣得臉色鐵青,聲音都變了調。陳策也數(shù)落了幾句馬祥麟,幾人僵持在城門下,誰也不肯讓步。
他們誰都沒注意到,身后的人群里,一名錦衣衛(wèi)早已打馬飛奔,直奔北鎮(zhèn)撫司而去。
“你親眼看到的?”
許顯純皺眉問道。
“回大人,屬下所句句屬實,他們現(xiàn)在還在城門口糾纏?!?
“好,你現(xiàn)在跟我進宮,向陛下稟報,記住,一個字也不能漏?!?
乾清宮內。
“陛下,事情就是這樣?!痹S顯純躬身稟報。
朱由校臉色陰沉,心中怒火中燒。他原以為那些人早就被震懾住了,沒想到竟還有膽大的御史敢插手軍務,甚至引發(fā)如此大的沖突。這不是在試探朕的底線嗎?
“許顯純,拿朕的手諭,立刻去城門口,把浙兵和川兵安排好,那幾個鬧事的御史,統(tǒng)統(tǒng)關入詔獄。查清楚背后是誰在指使,再有人阻攔,就地正法。”
許顯純知道皇帝動了真怒。
“臣遵旨?!?
朱由校又補充一句:
“以魏忠賢的名義去?!?
許顯純雖有不解,但只管照辦,躬身后便匆匆離去。
朱由校這次是真的起了殺心??磥聿粍诱娓竦?,那些文官是不會怕的。借這件事,他要讓所有人知道什么叫天子之怒。
“陛下旨意到!命援遼總兵陳策、副將戚金、副將秦邦屏即刻入宮面圣!”
話音落下,許顯純又對那兩名御史冷冷說道:
“廠公有令,將你二人打入詔獄,待廠公親自審問?!?
兩人驚怒交加,大罵出聲:
“魏閹,你竟敢矯詔亂政!朝中同僚不會放過你的!”
話還沒說完,嘴巴就被堵上了。
許顯純只是淡淡看了他們一眼,又對陳策等人說道:
“幾位,隨我入宮吧,陛下已等候多時?!?
……
“臣等叩見陛下?!?
朱由校看著跪下的幾人,親自上前將他們扶起。
“今日之事是朕疏忽,幾位愛卿不必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