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爺渾濁的目光追著那葉小舟，臉上縱橫的溝壑微微顫動。他低頭看看自己沾滿淤泥、空空如也的雙手，忽然發(fā)出一聲似哭似笑的長嘆。這嘆息沉入水底，再無回響。

阿蘆從此再不結(jié)菱角網(wǎng)。他撐船只用光溜竹篙，打魚只撒最樸素的麻線網(wǎng)。當旁人笑他愚鈍時，他只輕點竹篙，看水紋從容漾開。篙尖入水處，淤泥深處那些菱角刺的寒光與掙扎的鴻雁殘影，早已沉入河床，化作滋養(yǎng)水草的微塵。原來真正的自在，并非來自萬千機關算盡，而是終于懂得松開那雙妄圖操縱命運的手——讓空舟滑過水面，淤泥自指間流瀉，才是天地間至簡至深的活法。

水蕩無，唯余篙聲。少年蕩舟的身影，漸漸融入煙波深處。他終是明白了：人間多少羅網(wǎng)，非天設地造，不過是我們用“智巧”為絲、以“貪妄”為梭，親手編織又最終自縛的繭。棄了機心，天地倒反贈予人一條真正開闊的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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