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朱由檢穿著一身蜀錦,打扮成了富家翁,坐上了魏國公家的四輪大馬車,從南京直奔松江府。
長長的車隊在松江碼頭停了下來,掀開簾布,崇禎爺從四輪大馬車上跳了下來,一抬頭便驚呆了。
面前是一片繁忙。
好大一座巨型港口!
筆直的官道從南京直通松江,道路兩旁布滿了商鋪,民宅,密密麻麻的請磚瓦房一樣望不到頭。
馬車穿梭不停,行人熙熙攘攘,更遠處海天一線之間,一座規(guī)模浩大的堅城蔚然聳立。
一座規(guī)模無法估算的海防要塞!
從要塞兩側(cè)斜斜伸出去的海防炮臺,一門門巨炮令人望而生畏,還有高高懸掛大明龍旗。
龍旗飄揚之下,戰(zhàn)艦,商船鋪滿了海面,帶給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迫感。
更遠處的曠野之中,還有一座座正在冒煙的高爐,造船廠,在徐徐升起的旭日映照之下,散發(fā)著近代工業(yè)的無邊魅力。
“鐺,鐺?!?
微風(fēng)中傳來水力機械鍛造金屬發(fā)出聲音。
“嚯!”
崇禎爺一哆嗦,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幾乎疑惑自己身在夢中,用力掐了一下大腿。
“嘶?!?
疼,真疼。
天上白玉京,不似人間。
“陛下,陛下?”
這時魏國公在一旁叫道:“陛下,該登船了?!?
“?。俊?
崇禎爺如夢方醒,輕叫了一聲,趕忙抬腿向著不遠處停泊的十幾艘大海船走去,霧里看花,暈暈乎乎。
渾然不知身在何處。
堂堂大明太上皇走路都不知道該邁哪只腳了。
“哎?”
“小心。”
“陛下!”
瞧著太上皇直愣愣朝著主干道去了,眾人心中一慌,趕忙將人拽了回來,幾輛四輪大馬車從太上皇身前疾馳而過。
“嘶?!?
崇禎爺險些被撞到了,又是一哆嗦。
雙股猛的夾緊了。
眾人趕忙將他拽住,都驚出了一頭的冷汗,太危險了,這地方可不能亂走呀,這碼頭的貨流量實在太大了。
如今的松江府是整個大明的海運中轉(zhuǎn)中心,什么概念?
這港口里大馬車一輛接著一輛,裝滿了貨物,每天進出的貨物都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
這位爺?shù)购茫瑥闹鞲傻乐苯哟┻^去了。
橫穿馬路……
這是在府里憋的太久了。
憋傻了。
可這能怨崇禎爺嘛,這位爺被關(guān)了兩年,再放出來的時候大明已經(jīng)天翻地覆,每天都在日新月異的發(fā)展著。
他哪里見過這盛世景象呀。
“父皇?!?
“走這邊?!?
朱媺娖也嚇了一跳,趕忙走過去挽著親爹的胳膊,一行人從輔路穿了過去,走向了一艘巨大的海船。
低舷,三桅桿的武裝風(fēng)帆商船。
身材強壯的腳夫正在忙著裝船,水手正在整理風(fēng)帆,景德鎮(zhèn)的瓷器,江南的茶葉,絲綢堆滿了甲板。
這叫大明制造。
本來瓷器,絲綢,茶葉這些商品,在南洋就是硬通貨,如今隨著大明的觸角伸進了呂宋,這些貨物的價值何止千金?
當(dāng)朝廷竭力推動的海上貿(mào)易興盛起來,這松江府便好似一架巨大的造富機器,帶動了整個大明的國力好似氣球一樣,迅速膨脹著。
“鐺鐺鐺?!?
一個時辰后,三艘風(fēng)帆戰(zhàn)艦護衛(wèi)下,十幾艘武裝商船楊帆出海,徐徐從松江府碼頭上離開。
“嘩,嘩。”
海風(fēng)吹佛,甲板上安靜了下來。
吹風(fēng),看海,不亦快哉。
皇后,公主帶著兩位皇子,還有魏國公家的人面對茫茫大海,說說笑笑,可崇禎爺雙腿還在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剛才在碼頭上那一下子,受驚了。
太上皇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覺得自己的老臉都快丟盡了,橫穿馬路差點被馬車撞了,太丟人了。
“嘶?!?
被海風(fēng)一吹,他看著甲板上,不遠處一門門黑洞洞的巨炮,足足有水桶那么粗的炮口……
還有桅桿上獵獵作響的巨大軟帆。
當(dāng)場石化了。
“額親娘喲。”
崇禎爺不由得心臟狂跳,心里大叫,他不過在魏國公府蝸居了兩年,這大明,大明竟然天翻地覆了。
他那個女婿到底對大明干了什么?
硬著頭皮,崇禎爺一步,一步緩緩走向船頭。
“咯吱?!?
一陣風(fēng)吹過,武裝商船猛的搖晃了起來。
“嘩?!?
一道巨浪涌來,撞在船頭,濺射起了漫天水花,又狠狠澆在了太上皇臉上。
“啐,啐?!?
崇禎爺早已經(jīng)石化了,緩緩?fù)鲁隽丝谥械暮K?,還不自覺的舔了舔,味道……有點咸。
大明太上皇生平第一次嘗到了海水的滋味,這滋味永世難忘。
呂宋,大都督行轅。
官廳中一片繁忙。
隨著內(nèi)閣從大明本土派來的人力,物力紛紛到位,南洋都司的籌備已經(jīng)日益臨近。
可。
周世顯也面臨著巨大的麻煩,他擴張的速度太快,隨著大寧都司,努爾干都司,東海都司,南洋都司的成立。
四大都司都等著用人,導(dǎo)致了人才稀缺。
大明終于有些消化不良了。
“哎。”
周世顯伸了個愜意的懶腰,一口氣打下了這么大一塊地盤,該停下來歇一歇了。
這都是子孫后代的生存空間吶!
粗略估算,連吳三桂在西北的那塊地盤也算上,大明如今的國土面積至少也有一千兩百萬平方公里……
這還不算海洋面積。
這么大的生存空間,美滋滋。
“報?!?
屬官將一份密奏遞了過來,周世顯接過密奏看了看,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微笑。
這微笑中有幾分玩味。
在這份密奏中,細作將揆一的行蹤報了上來,揆一回到爪哇之后,先是拜訪了幾位瑞典同鄉(xiāng)。
之后,這位爺又花費了一些錢財,將這些瑞典同鄉(xiāng)拉了過去,正打算在爪哇開了一家煙館。
還挺賣力氣的。
“來人吶?!?
周世顯微微一笑,口中喃喃:“爪哇……”
從一百年前的西班牙時代算起,列強在爪哇經(jīng)營日久,靠著劫掠,販賣香料,木材……
積累了無法計算的巨大財富。
西洋人在爪哇的統(tǒng)治早已根深蒂固,并且經(jīng)過了一百多年的積累,生活早已腐化不堪,眼中只有一樣?xùn)|西。
錢。
有錢能使鬼推磨。
荷蘭人吶,終究是一群出身低地的商賈,比日不落帝國,大不列顛兒可差遠了,差距有半個地球那么大。
這是一群沒有信仰,被金錢迷住了眼睛的歐洲暴發(fā)戶。
“呵。”
當(dāng)下,周世顯便拿起狼毫批了張條子,叫軍情司再給揆一大人批一筆活動經(jīng)費,不要吝嗇錢財,錢財……
很快就能百倍,千倍的賺回來。
“是。”
屬官不敢怠慢,趕忙應(yīng)了。
大把的經(jīng)費通過秘密渠道,送到了揆一手中,不出十天,因為戰(zhàn)敗而落魄的揆一大人便又抖了起來。
手握大把經(jīng)費,揆一開始在瑞典人,乃至北歐同鄉(xiāng)的圈子里大把撒錢,因為出手闊綽很快成為小圈子里的紅人了。
很快,世界上第一家阿芙蓉館在爪哇開業(yè)了。
聽說開業(yè)當(dāng)天,盛況空前。
爪哇貴族圈子里的那些西洋貴族暴發(fā)戶,貴女,雇傭兵軍官窮的只剩下錢了,除了亂搞便是揮霍。
很快阿芙蓉這等能讓人忘卻一切煩惱的神妙之物,開始在爪哇流行起來,當(dāng)然了,價格是十分昂貴的。
不過對于家財萬貫的東印度公司高層來說。
這點錢不過是九牛一毛,算不了什么。
“哎。”
手持密奏,周世顯嘆了口氣:“阿彌陀佛?!?
“善哉,善哉。”
不出一個月,揆一從爪哇滿載而歸。
“嗨呀!”
官廳中,周世顯張開雙臂,滿面笑容的迎了過去:“揆一先生,我的老朋友,多日不見,甚是想念?!?
這位爺如今咸魚翻身,又抖起來了,換上了一身價值昂貴的高檔燕尾服,單膝跪地行了個紳士禮。
看起來他的煙館生意十分興隆,賺了不少錢。
“尊貴的大都督殿下,我的貴人……”
“哈哈!”
老友重逢,不勝歡喜。
揆一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除了大批隨從,他還領(lǐng)來了十幾個瑞典同鄉(xiāng),都是在東印度公司麾下雇傭兵軍團里擁有職務(wù)的。
一個個的走上前來,參見尊貴的明國大人。
這些人都是苦哈哈的雇傭兵,當(dāng)年古斯塔夫二世陣亡之后,遺留下來的瑞典王國驕兵悍將。
因為當(dāng)年,古斯塔夫二世在歐洲得罪的人太多,他麾下這些將領(lǐng),一個個都沒了活路,只好跑來萬里之外的南洋討生活。
可。
給荷蘭人當(dāng)雇傭兵,領(lǐng)著那點可憐巴巴的薪水,一個個都混的很不如意,直到大明這個金主出現(xiàn)了……
尊貴的明國大都督拋來了橄欖枝,好似一道亮光從天堂里照射下來,照亮了這些瑞典軍官的前程。
這還用考慮么。
以揆一為首的瑞典人,毫不猶豫的背叛了他們的荷蘭雇主,暗中投奔了出手闊綽,熱情好客的大明。
“歡迎,歡迎?!?
周世顯滿面笑容,張開雙臂迎了上去:“我親愛的瑞典朋友,奧丁的子孫們,歡迎來到大明的土地。”
看著這些古斯塔夫大帝,一手帶出來的精兵強將,周世顯嘴巴都快笑歪了,這都是人才呀!
他自然毫不客氣,將這些瑞典雇傭兵納入麾下,拉攏過來,于是乎,在荷屬東印度公司這個龐然大物強壯的肌體上,開始有了一絲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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